江忠嗣冷哼一声,下笔的速率却慢了下来,江沅是谁,她宿世此生可都是父亲最为疼宠的。大哥虽本性纯良何如资质不敷,二哥生来身弱这些年一向拿汤药吊着命,三哥好行小慧也不是个堪大用的。
多年后,宋延巳废天子称帝,史官提到这段汗青,他显得非常安静:“孤不忍看累骸烬成阜,白骨蔽野。”
江沅虽说两辈子加起来多多极少也活了近四十载,常日里也不爱与江芷争些甚么,但是架不住她整天在她耳边嗡嗡啊。
江沅上辈子没亲目睹过,但也知荆州一战死伤惨痛。淝安王连失几员虎将,激的他痛誓要血洗荆州城。那地虽难攻易守,但也架不住淝安王二十万兵马的轮番守势,太守于怀安便命令全城囤积火药,做好了鱼死网破的筹算。
“女儿这不是惊骇么,传闻那叛军甚为残暴,所到之处火食断绝,兽游鬼哭。”江沅再接再厉,“如果破了荆州,这一起可不是通畅无阻。”
反倒是她这个做女儿的,生生把父亲的心性承了七八分。为此,父亲也不知公开里生了多少哀叹。
半响,没有预猜中的疼痛,一团温热悄悄覆上了她的头顶。江沅谨慎的眯眼抬眸,恰好撞上父亲的眼神,内里有她分不清的情感。江忠嗣扶了下江沅的胳膊,声音仿佛一刹时黯哑了很多,“是啊,此与掩耳盗铃之见何异,到是为父陈腐了。”言罢还不忘了揉揉江沅的脑袋,“可惜我沅儿非男人。”
阿谁看上去一脸温润,却满腹算计的伪君子。
江沅眼睛如有似无的瞟过桌上歙砚,最后目光凝集在桌上的幽州云起图,笔墨混乱,如同江忠嗣现在的心境。
“爹爹,我前两日随母亲去广安府,听中领军家的蜜斯说叛军到荆州了。”既然父亲生了投诚的心机,不如就她来助一臂之力,便绞着衣角诺诺道,“您说,会不会……”
“父亲。”江沅唰的跪在空中上,窗外的阳光暖和非常,她昂首望着父亲阴暗不定的面庞,一字一句道,“您内心应比女儿更清楚,该早作筹算的。”
上一世父亲踌躇太久,错过了最好的机会,导致厥后不得不铤而走险,即便淝安王雄师几近电光火石之间入了皇城,李晟对父亲也还是防备再三的。
“父亲。”江沅俄然又想到了些甚么,贝齿轻起,仿佛有些欲言又止。
“你这丫头。”江忠嗣倒也没拂她的面子,捻起一枚放入口中,刹时暗香风凉味充盈喉舌肺腑间,心头的烦躁被两样消暑的吃食一带,也平复了很多,“听芷儿说你今个又用心鄙大家面前落了她的脸面?”
她略微打量了一下书房,目光如有似无的扫过桌上的眉纹歙砚,立即换上了一副笑容,甜丝丝的唤了声,“爹爹。”
终究比及了,江沅嘟嘴囔囔,“她如何整天被我落脸面。”
啪!江忠嗣反手拍到桌案上,震到手掌生疼,“谁教你说的这些个胡话!”
“女儿家何必体贴这些。”江忠嗣不出所料的开口打断,声音中带着些许不满。
而后便一向无动静传入临安,江沅也不晓得她过得好不好,但依着父亲对江芷的心疼,想来是给她挑了个好夫君。
“那也不能让府里的丫环跟蜜斯用一样的物件。”这丫头一不高兴就改口唤父亲,一股浓浓的小孩子气,江忠嗣点了下江沅的额头,“这事就算了,那金饰你让丫环好生收着罢,转头再赏她件别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