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松吃罢饭便是一盏茶,却才茶罢,只见送饭的那小我来请道:“这里不好安息,请都头去那壁房里安息,搬茶搬饭却便当。”武松道:“这番来了!我且跟他去看如何!……”一个便来清算行李被卧;一个引着武松离了单身房里,来到前面一个去处,推开房门来,内里乾乾净净的床帐,两边都是新安排的桌凳什物。武松来到房里看了存想道:“我只道送我入土牢里去,却如何来到这般去处?比单身房好生划一!”
到第三日,依前又是如此送饭送酒。武松那日早餐罢,行出寨里来闲走,只见普通的囚徒都在那边,担水的,劈柴的,做杂工的,却在晴日头里晒着。恰是六月夏天,那边去躲这热。武松却背叉动手,问道:“你们却如安在这日头里做工?”众囚徒都笑起来,回说道:“豪杰,你自不知,我们拨在这里做糊口时便是人间天上了,如何敢希冀嫌热坐地!还别有那没情面的,将去锁在大牢里,求生不得生,求死不得死,大铁链锁着,也要过哩!”
正在那边说未了,只见三四小我来单身房里叫喊新到囚人武松。武松应道:“老爷在这里,又不走了,大喊小喝做甚麽!”
看看天气晚来,只见头先那小我又顶一个盒子入来。武松问道:“你又来怎地?”那人道:“叫送晚餐在这里。”摆下几般菜蔬,又是一大镟酒,一大盘煎肉,一碗鱼羹,一大碗饭。武松见了,悄悄自忖道:“吃了这顿饭食,必定来成果我。……且由他!便死也做个饱鬼!落得吃了,却再计算!”那人等武松吃了,清算碗碟归去了。
那军汉拿起棍来,吆呼一声,只见管营相公身边,立着一小我,六尺以上身材,二十四五年纪,白净面皮,三绺髭髯;额头上缚着赤手帕,身上穿戴一领青纱上盖,把一条白绢搭膊络动手。那人便去管营相公耳朵边略说了几句话。只见管营道:“新到囚徒武松,你路上途中曾害甚病来?”武松道:“我於路未曾害!酒也吃得!肉也吃得!饭也吃得!路也走得!”管营道:“这厮是途中抱病到这里,我看他面皮才好,且寄下他这顿杀威棒。”两边行杖的军汉低低对武松道:“你快说病。这是相公姑息你,你快只推曾害便了。”武松道:“未曾害!未曾害!打了倒乾净!我不要留这一顿‘寄库棒’!寄下倒是钩肠债,几时得了!”两边看的人都笑。管营也笑道:“想你这男人多管害热病了,未曾得汗,故出大言。不要听他,且把去禁在单身房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