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河耿耿,玉漏迢迢。穿窗斜月映寒光,透户冷风吹夜气。角楼禁鼓,一更未尽一更催;别院寒砧,千捣将残千捣起。画檐间叮当铁马,敲碎搭客孤怀;银台上闪动清灯,偏照闺人长叹。贪淫妓女心,仗义豪杰乞似虹。
宋江立住了脚,阎婆把手一拦,说道:“押司来到这里,终不成不入去了。”宋江进到内里凳子上坐了,那婆子是乖的,自古道:老虔婆如何出得他手。只怕宋江走去,便帮在身边坐了,叫道:“我儿,你敬爱的三郎在这里。”那阎婆惜倒在床上,对着盏孤灯,正在没可深思处,只等这小张三来。听得娘叫道:“你的敬爱的三郎在这里。”那婆娘只道是张三郎,仓猝起来,把手掠一掠云髻,口里喃喃地骂道:“这短折,等得我苦也!老娘先打两个耳刮子着!”飞也似跑下楼来,就槅子眼里张时,堂前琉璃灯却敞亮,照见是宋江,那婆娘复翻身转又上楼去,依前倒在床上。
阎婆道:“我儿起来把盏酒。”婆惜道:“你们自吃,我不耐烦!”婆子道:“我儿,爷娘手里从小儿惯了你性儿,别人面上须使不得。”婆惜道:“不把盏便怎地?终不成飞剑来取了我头!”那婆子倒笑起来,说道:“又是我的不是了。押司是个风骚人物,反面你普通见地。你不把酒便罢,且回过脸来吃盏酒儿。”婆惜只不回过甚来。那婆子自把酒来劝宋江,宋江勉意吃了一盏。婆子笑道:“押司莫要见怪。闲话都打迭起,明日渐渐奉告。外人见押司在这里。多少干热的不怯气,胡言乱语,放屁辣臊,押司都不要听,且只顾吃酒。”筛了三盏在桌子上,说道:“我儿不要使小孩儿的性,胡乱吃一盏酒。”婆惜道:“没得只顾缠我!我饱了,吃不得。”阎婆道:“我儿,你也陪侍你的三郎吃盏酒使得。”婆惜一头听了,一面肚里深思:“我只心在张三身上,兀谁耐烦相伴这厮!若不把他灌得醉了,他必来缠我。”婆惜只得勉意拿起酒来,吃了半盏。婆子笑道:“我儿只是烦躁,且畅怀吃两盏儿睡。押司也满饮几杯。”宋江被他劝不过,连饮了三五杯。婆子也连连吃了几杯。再下楼去烫酒。
阎婆听得女儿脚步下楼来了,又听得再上楼去了,婆子又叫道:“我儿,你的三郎在这里,怎地倒走了去。”那婆惜在床上应道:“这屋里多远,他不会来。他又不瞎,如何自不上来,直等我来驱逐他,没了当絮唠叨聒地。”阎婆道:“这贱人端的望不见押司来,气苦了。恁地说,也好教押司受他两句儿。”婆子笑道:“押司,我同你上楼去。”宋江听了那婆娘说这几句,内心自有五分不安闲。被这婆子来扯,勉强只得上楼去。
宋江听了,也不作声。婆子便推过一把交椅,在宋江肩下,便推她女儿过来,说道:“你且和三郎坐一坐。不陪话便罢,不要烦躁。你两个多时不见,也说一句有情的话儿。”那婆娘那边肯过来,便去宋江劈面坐了。宋江低了头不作声。婆子看女儿时,也别转了脸。阎婆道:“没酒没浆,做甚么道场?老身有一瓶儿好酒在这里,买些果品来与押司陪话。我儿,你相陪押司坐地,不关键臊,我便来也。”宋江自深思道:“我吃这婆子钉住了,脱身不得。等她下楼去,我随后也走了。”那婆子瞧见宋江要走的意义,出得房门去,门上却有屈戌,便把房门拽上,将屈戌搭了。宋江暗忖道:“那虔婆倒先算了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