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瞥见一个旅店,门前吊挂着牛羊等肉;前面屋下,一簇人在那边打赌。乐和见旅店里一个妇人坐在柜上,心知便是顾大嫂,走向前,唱个喏,道:“其间姓孙么?”顾大嫂仓猝答道:“便是。足下要沽酒,要买肉?如要打赌,前面请坐。”乐和道:“小人便是孙提辖妻舅乐和的便是。”顾大嫂笑道:“本来倒是乐和舅。可知尊颜和姆姆普通模样。且请内里拜茶。”乐和跟进内里客位里坐下。顾大嫂便动问道:“闻知得娘舅在州里活动,家里穷忙少闲,未曾相会。本日甚风吹获得此?”乐和道:“小人若无事,也不敢来相恼。本日厅上偶尔发下两个罪人出去,虽未曾相会,多闻他的大名:一个是两端蛇解珍,一个是双尾蝎解宝。”顾大嫂道:“这两个是我的兄弟!不知因甚罪犯下在牢里?”乐和道:“他两个因射得一个大虫,被本乡一个财主毛太公赖了,又把他两个强扭做贼,抢掳家财,解入州里中。他又上高低下都使了钱物,迟早间,要教包节级牢里做翻他两个,成果了性命。小人路见不平,独大难救。只想一者占亲,二乃义气为重,特地与他通个动静。他说道,只除是姐姐便救得他。若不早早用心着力,难以救拔。”顾大嫂听罢,一片声叫起苦来,便叫火家:“快去寻得二哥家来发言!”这个火家去未几时,寻得孙新返来与乐和相见。本来这孙新,祖是琼州人氏,军马子孙;因调来登州驻扎,弟兄就此为家。
本来毛仲义五更时先把大虫解上州里去了;带了多少做公的来捉解珍、解宝。不想他这两个不识局面,正中了他的战略,分辩不得。毛太公教把两个使的钢叉做一包赃物,扛了计多打碎的家伙什物,将解珍、解宝剥得赤条条地,背剪绑了,解上州里来。本州有个六案孔目,姓王,名正,是毛太公的半子,已自先去知府面前禀说了,把解珍、解宝押到厅前,不繇分辩,困翻便打;定要他两个招做“混赖大虫,各执钢叉,因此抢掳财物。”解珍、解宝拷不过,只得依他招了。知府教取两面二十五斤的重枷来枷了,钉下大牢里去。毛太公,毛仲义自回庄上商讨道:“这两个男女放他不得!不如一发结了他,免致后患。”当时父子二人自来州里分付孔目王正:“与我一发斩草除根,了此一案。我这里自行与知府透打枢纽。”
本来这段话正和宋公明初打祝家庄时一同事发。乃是山东海边有个州郡,唤做登州。登州城外有一座山,山上多有豺狼豺狼,出来伤人:是以,登州知府拘集猎户,当厅委了杖限文书捉捕登州山上大虫,又仰山前山后之家也要捕虎文状:限外不可解官,痛责枷号不恕。
却说解珍,解宝押到死囚牢里,引至亭心上来见这个节级。为头那人姓包,名吉,已得意了毛太公银两并听信王孔目之言,教对于他两个性命。便来亭内心坐下。小牢子对他两个说道:“快过来跪在亭子前!”包节级喝道:“你两个便是甚么两端蛇,双尾蝎,是你么?”解珍道:“固然别人叫小人这等花名,实未曾谗谄良善。”包节级喝道:“你这两个牲口!今番我手里教你‘两端蛇’做‘一头蛇,’‘双尾蝎’做‘单尾蝎!’且与我押入大牢里去!”那一个小牢子把他两个带在牢里来。见没人,那末节级便道:“你两个认得我么?我是你哥哥的妻舅。”解珍道:“我只亲弟兄两个,别无阿谁哥哥。”那小牢子道:“你两个须是孙提辖的弟兄?”解珍道:“孙提辖是我姑舅哥哥。我未曾与你相会。足下莫非是乐和舅?”那末节级道:“恰是;我姓乐,名和,祖贯茅州人氏。先祖挈家到此,将姐姐嫁与孙提辖为妻。我安闲此州里活动,做小牢子。人见我唱得好,都叫我做铁叫子乐和。姐夫见我好技艺,也教我学了几路拳法在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