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悄悄筹议了不题。
柴进道:“教头请内里少坐。”自家随即解了弓袋箭壶,就请两个公人一同喝酒。
顿时那人生得龙眉凤目,齿皓朱纯;三牙掩口髭须,三十四五年纪;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;身穿一领紫绣花袍;腰系一条小巧嵌宝玉环条;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;带一张弓,插一壶箭;引领从人,都到庄上来。
自此,途中被鲁智深要行便行,要歇更歇,那边敢扭他;好便骂,不好便打。两个公人不敢大声,只怕和尚发作。
两个公人看那和尚时,穿一领皂布直裰,跨一口戒刀,提着禅杖,轮起来打两个公人。
林冲道:“高低,俺们自去罢。”
柴进见了道:“村夫不知高低!教头到此,如何恁地轻意!快将出来!先把果盒酒来,随即杀羊相待。快去整治!”
林冲等谢了店东人出门,走了三二里,公然一条平坦通衢,早瞥见绿柳阴中显出那座庄院。四下一周遭一条阔河,两岸边都是垂杨大树,树阴中一遭粉墙。转湾来到庄前,那条阔板桥上坐着四五个庄客,都在那边乘凉。
林冲方才让开眼看时,认得是鲁智深。
两个公人怀着鬼胎,各自要保性命,只得谨慎随顺着行。
林冲看了深思道:“敢是柴大官人么?”――又不敢问他,只肚里迟疑。
庄客便如飞先棒出果盒酒来。柴进起家,一面手执三杯。林冲谢了柴进,喝酒罢。两个公人一同饮了。
柴进当下坐了主席,林冲坐了客席,两个公人在林冲肩下,叙说江湖上的活动。
两个公人听了。悄悄隧道:“苦也!倒是坏了我们的活动!转去时,怎回话!”且只得随顺他一处行路。
林冲赶紧叫道:“师兄!不成动手!我有话说!”
行了两程,讨了一辆车子,林冲上车将息,三个跟着车子行着。
店东人道:“你不知:俺这村中有个大财主,姓柴,名进,其间称为柴大官人,江湖上都唤做小旋风。他是大周柴世宗子孙。自陈桥让位,太祖武德天子敕赐与他‘誓书铁券’在家,无人敢欺负他。埋头调集天下来往的豪杰,三五十个养在家中。常常嘱付我们旅店里:”如有流配的犯人,可叫他投我庄上来,我自帮助他。‘我现在卖酒肉与你吃得面皮红了,他道你自有川资,便不助你。我是美意。“
薛霸、董超深思道:“既然如此,有甚亏了我们处?”就便清算包裹,和林冲问道:“旅店东人,柴大官人庄在那边?我等正要寻他。”
那官人滚鞍上马,飞奔前来,说道:“柴进有失迎迓!”就草地上便拜。
鲁智深探听得实了,就松林里少歇。
不觉红日西沉,安排得食果品海味摆在桌上,抬在大家面前。
柴进亲身举杯,把过三巡,坐下,叫道:“且将汤来吃!”吃得一道汤,五七杯酒,只见庄客来报导:“西席来也。”
柴进道:“休如此说,可贵教头到此,岂可骄易。”
董超,薛霸,都吐出舌头来,半晌缩不入去。
二人只把头来摇,方才得知是实。
林冲道:“不卖酒肉与我,有甚美意?”
深,冲,超,霸,四人入来坐下,唤酒保买五七斤肉,打两角酒来吃,回些面来打饼。酒保一面把酒来筛。两个公人道:“不敢问师父在阿谁寺里方丈?”智深笑道:“你两个撮鸟,问俺住处做甚么?莫不去教高俅做甚么何如洒家?别人怕他,俺不怕他!洒家若撞着那厮,教他吃三百禅杖!”两个公人那边敢再开口。吃了些酒肉,清算了行李,还了酒钱,出离了村口。林冲问道:“师兄今投那边去?”鲁智深道:“杀人须见血,救人须救彻。洒家放你不下,直送兄弟到沧州。”(鲁达不是一味卤莽,有细心处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