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用道:“小生自离了其间,又早二年。现在在一个大财主家做门馆。他要办筵席,用着十数尾重十四五斤的金色鲤鱼,是以特地来相投足下。”
吴用看时,但见阮小五斜戴着一顶破头巾,鬓道插朵石榴花,披着一领旧布衫,暴露胸前刺着的青郁郁一个豹子来,内里匾扎起裤子,上面斗着一条间道棋子布手巾。吴用叫一声道:“五郎,得采么?”
两支船厮跟着在湖泊里。未几时,划到个去处,团团都是水,高埠上七八间草房。阮小二叫道:“老娘,五哥在么?”那婆婆道:“说不得!鱼又不得打,连日去打赌,输得没了分文,却才讨了我头上钗儿出镇上赌去了!”
吴用取出一两银子付与阮小七,就问仆人家沽了一瓮酒,借个大瓮盛了;买了二十斤生熟牛肉,一对大鸡。阮小二道:“我的酒钱一发还你。”店东人道:“最好,最好。”
本来阮家兄弟三个,只要阮小二有长幼;阮小五,阮小七都未曾婚娶。四个在阮小二家前面水亭上坐定。阮小七宰了鸡,叫阿嫂同讨的小帮子在厨下安排。约有一更相次,酒都搬来摆在桌上。吴用劝他兄弟们吃了几杯,又提起买鱼事来,说道:“你这里偌大一个去处,却怎地没了这等大鱼?”阮小二道:“实不瞒传授说,这般大鱼只除梁山泊里便有。我这石碣湖中狭小,存不了这等大鱼。”吴用道:“这里和梁山泊一望不远,相通一脉之水,如何不去打些?”阮小二叹了一口气,道:“休说。”吴用又问道:“二哥如何感喟?”阮小五接了说道:“传授不知,在先这梁山泊是我弟兄们的衣食饭碗,现在毫不敢去!”吴用道:“偌大去处,终不成官司禁捕鱼鲜?”阮小五道:“甚么官司敢来禁捕鱼鲜!便是活阎王也禁治不得!”
店小二把四支大盏子摆开,铺下四双筋,放了四盘菜蔬,打一桶放在桌子上。阮小七道:“有甚么下口?”小二哥道:“新宰得一头黄牛,花糕也似好肥肉!”阮小二道:“大块切十斤来。”阮小五道:“传授休笑话,没甚孝道。”吴用道:“倒也相扰,多激恼你们。”阮小二道:“休恁地说。”催促小二哥只顾筛酒,早把牛肉切做两盘,将来放在桌上。阮家三兄弟让吴用吃了几块便吃不得了。那三个狼餐虎食,吃了一回。阮小五动问道:“传授到此贵干?”阮小二道:“传授现在在一个大财主家做门馆讲授。今来要对于十数尾金色鲤鱼。要重十四五斤的,特来寻我们。”阮小七道:“如果每尝,要三五十尾也有,莫说十数个,再要多些,我兄弟们也包办得;现在便要重十斤的也可贵!”阮小五道:“传授远来,我们也对于十来个重五六斤的相送。”吴用道:“小生多有银两在此,随算代价。只是不消小的,须得十四五斤重的便好。”
阮小七道:“传授恕罪。好几时未曾相见。”
吴用看时,只见芦苇中摇出一支船来。那阮小七头戴一顶遮日黑箬笠,身上穿个棋子布背心,腰系着一条生布裙,把那支船荡着,问道:“二哥,你寻五哥做甚么?”
吴用道:“北京到东京也曾行过,只不知”生辰纲“从那条路来;再烦刘兄休辞辛苦,连夜入北京路上密查启程的日期,端的从那条路上来。”刘唐道:“小弟只彻夜也便去。”吴用道:“且住。他生辰六月十五日,现在倒是蒲月初头,另有四五旬日。等小生先去说了三阮弟兄返来,当时却教刘兄去。”晁盖道:“也是。刘兄弟只在我庄上等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