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七人道:“你是甚么人?”杨志道:“你等小本经纪人,偏俺有大本钱?”那七人问道:“你倒置问!我等是小本经纪,那边有钱与你!”杨志又问道:“你等莫不是歹人?”那七人道:“我等弟兄七人是濠州人,贩枣子上东京去;路途打从这里颠末,听很多人说这里黄泥冈上经常有贼打劫客商。我等一面走,一头自道:”我七个只要些枣子,别无甚财务,只顾过冈子来。‘上得冈子,当不过这热,临时在这林子里歇一歇,待晚凉了行,只听有人上冈子来。我们只怕是歹人,是以使这个兄弟出来看一看。“杨志道:”本来如此。也是普通的客人。却才见你们窥望,唯恐是歹人,是以赶来看一看。“那七小我道:”客长请几个枣子了去。“杨志道:”不必。“提了朴刀再回担边来。
老都管喝道:“杨提辖!且住!你听我说。我在东京太师府里做公时,门下军官见了无千无万,都向着我喏喏连声。不是我口浅,量你是个遭死的甲士,相公不幸,汲引你做个提辖,比得芥菜籽大小的官职,直恁地逞能!休说我是相公家都管,便是村落一个老的,也合依我劝一劝!只顾把他们打,是何对待!”
没半碗饭时,只见远远地一个男人,挑着一付担桶,唱上冈子来,唱道:赤日炎炎似火烧,野田禾稻半枯焦。农夫心内如汤煮,公子天孙把扇摇!
杨志道:“现在须不比承平时节。”
话休絮烦。似此行了十四五日,那十四小我没一个不怨怅杨志。当日客店里辰牌时分渐渐地打火吃了早餐行,恰是六月初四日时节,气候未及晌午,一轮红日当天,没半点云彩,其日非常大热,当日行的路都是山僻崎岖小径,南山北岭,却监着那十一个军汉。约行了二十馀里路程,那甲士们考虑要去柳阴树下歇凉,被杨志拿着藤条打将来,喝道:“快走!教你早歇!”众甲士看那天时,四下里无半点云彩,实在那热不成当。杨志催促一行人在山中僻路里行。看看日色当午,那石头上热了脚疼,走不得。众军汉道:“这般气候热,兀的不晒杀人!”杨志喝着军汉道:“快走!赶过前面冈子去,却再理睬。”正行之间,前面迎着那土冈子。一行十五人奔土冈子来,歇下担仗,十四人都去松林树下睡倒了。
那对过众军汉见了,心内痒起来,都待要吃。数中一个看着老都管道:“老爷爷,与我们说一声!那卖枣子的客人买他一桶吃了,我们胡乱也买他这桶吃,润一润喉也好,实在热渴了,没何如;这里冈子上又没讨水吃处。老爷便利!”
都管道:“你说这话该剜口割舌!本日天下怎地不承平?”
恰是∶就义落花三月雨,培植杨柳九秋霜。毕竟杨志在黄泥冈上寻死,性命如何,且听下回分化。
老都管道:“四川,两广,也曾去来,未曾见你这般矫饰!”
老都鄙见众军所说,自内心也要吃得些,竟来对杨志说:“那贩枣子客人已买了他一桶吃,只要这一桶,胡乱教他们买吃些避暑气。冈子上端的没处讨水吃。”杨志深思道:“俺在远远处望这厮们都买他的酒吃了;那桶里劈面也见吃了半瓢,想是好的。打了他们半日,胡乱容他买碗吃罢。”杨志道:“既然老都管说了,教这厮们买吃了,便起家。”众军健听这话,凑了五贯足钱,来买酒吃。那卖酒的男人道:“不卖了!不卖了!这酒里有蒙汗药在里头!”众军陪着笑,说道:“大哥,直得便还言语?”那汉道:“不卖了!休缠!”这贩枣子的客人劝道:“你这个鸟男人!他也说得差了,你也忒当真,扳连我们也吃你说了几声。须不关他世人之事,胡乱卖与他世人吃些。”那汉道:“没事讨别人狐疑做甚么?”这贩枣子客人把那卖酒的男人推开一边,只顾将这桶酒提与众军去吃。那军汉开了桶盖,无甚舀吃,陪个谨慎,问客人借这椰瓢用一用。众客人道:“就送这几个枣子与你们过酒。”众军谢道:“甚么事理!”客人道:“休要相谢。都普通客人。何争在这百十个枣子上?”众军谢了。先兜两瓢,叫老都管吃一瓢,杨提辖吃一瓢。杨志那边肯吃。老都管自先吃了一瓢。两个虞候各吃一瓢。众军汉一发上。那桶酒顿时吃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