阎婆道:“我儿,起来把盏酒。”
宋江半信不信,自肚里深思道:“又不是我父母婚配妻室。他若偶然恋我,我没出处惹气做甚么?我只不上门便了。”自此有几个月不去。阎婆累令人来请,宋江只推变乱不上门去。
且说这婆子将了帖子迳来县东街陈三郎家取了一具棺材,回家发送了当,兀自馀剩下五六两银子,娘儿两个把来川资,不在话下。
那汉扑翻身便拜。宋江仓猝答礼道:“不敢拜问足下高姓?”那人道:“大仇人如何忘了小弟?”宋江道:“兄长是谁?端的有些面善。小人失忘了。”那汉道:“小弟便是晁保正庄上曾拜识尊颜、蒙恩救了性命的赤发鬼刘唐便是。”宋江听了大惊,说道:“贤弟,你好大胆!早是没做公的瞥见!几乎惹出事来!”刘唐道:“感承大恩,不惧一死,特地来酬谢。”宋江道:“晁保正弟兄们克日如何?兄弟,谁教你来?”刘唐道:“晁头领哥哥再三拜上大仇人。得蒙救了性命,宋万,朱贵和俺弟兄七个,共是十一个头领。见今盗窟里堆积得七八百人,粮食不计其数。因想兄长大恩,无可酬谢,特使刘唐赍一封书并黄金一百两相谢押司,再去谢那朱都头。”刘唐翻开包裹,取出版来,便递与宋江。宋江看罢,便起褶子前襟,摸出招文袋。翻开包儿时,刘唐取金放在桌上。宋江那封书,就取了一条金子和这书包了,插在招文袋内,放下衣衿,便道∶“贤弟,将此金子还是包了。”随即便唤量酒的打酒来,叫大块切一盘肉来,铺下些菜蔬果子之类,叫量酒人筛酒与刘唐吃。
婆惜道:“不把盏便怎的?终不成飞剑来取了我头!”
看看天气晚了,刘唐吃了酒,量酒人自下去。刘唐把桌子金子包翻开,要取出来。宋江仓猝拦住道:“贤弟,你听我说。你们七个弟兄初到盗窟,正要金银利用;宋江家中很有些度日,且放在你盗窟里,等宋江贫乏川资时却来取。本日非是宋江见外,于内已受了一条。朱仝那人也有些家私,不消送去。我自与他说知情面便了。贤弟,我不敢留你去家中住,倘或有人认得时,不是耍处。彻夜月色必定明朗,你便可回盗窟去,莫在此停阁。宋江再三申意众头领,不能前来道贺,切乞恕罪。”
一日,宋江分歧带后司贴书张文远,来阎婆惜家吃酒。这张文远倒是宋江的同房押司。那厮唤做“小张三”,生得眉清目秀,齿白唇红;平素只爱去三瓦两舍,飘蓬飘荡,学得一身风骚姣美;更兼品竹调丝,无有不会。这婆惜是个酒色娼妓,一见张三,内心便喜,倒成心看上他。那张三亦是个酒色之徒,这事如何不晓得;见这婆娘眉来眼去,非常有情,便记在内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