婆惜道:“老娘正睡哩!是谁搅我?”宋江道:“你情知是我,假做甚么?”惜婆扭过身道:“黑三,你说甚么?”宋江道:“你还了我招文袋。”婆惜道:“你在那边托付与我手里,却来问我讨?”
宋江听了“公厅”两字,肝火直起,那边按捺得住,睁着眼,道:“你还也不还?”
阎婆道:“票子也不济事;须是押司自去取,便肯早早发来。”
阎婆道:“恁地时倒是好也!深谢押司!我女儿死在床上,怎地就义?”
婆惜道:“第二件,我头上带的,我身上穿的,家里利用的,虽都是你办的,也委一纸文书,不准你往厥后讨。”
宋江道:“也说得时。”
宋江道:“我是烈汉,一世也不走,随你要怎地!”
门前道:“是我。”
宋江道:“这个无妨。既是你如此说时,你却不消忧心。我很有家计,只教你丰衣足食便了,欢愉半世。”
宋江道:“这个依得。”
宋江道:“你不信时,去房里看。我端的杀了!”
恰是∶祸福无门,惟人自召;披麻救水,惹焰烧身。
正在那边没个挽救,刚好唐牛儿托一盘子洗净的糟姜来县前赶趁,正见这婆子结扭住宋江在那边叫委曲。唐牛儿见是阎婆一把扭结住宋江,想起昨夜的一肚子鸟气来,便把盘子放在卖药的老王放子上,钻将过来,喝道:“老贼虫!你做甚么结扭住押司?”婆子道:“唐二!你不要来打夺人去,要你偿命也!”唐牛儿大怒,那边听他说,把婆子手一拆拆开了,不问事由,叉开五指,去阎婆脸上只一掌,打个满天星。那婆子昏撒了,只得罢休。宋江得脱,往闹里一向走了。婆子便一把却结扭住唐牛儿叫道:“宋押司杀了我的女儿,你却打夺去了!”唐牛儿慌道:“我那边得知!”阎婆叫道:“高低替我捉一捉人贼则个!不时,必要带累你们!”众做公的只碍宋江面皮,不肯脱手;拿唐牛儿时,须不担搁。世人向前,一个带住婆子,三四个拿住唐牛儿,把他横拖倒,直推动郓城县里来。
那妇人道:“你恁地狠,我便还你不迭!”
且说这婆惜听得宋江出门去了,爬将起来,口里自言自语道:“那厮搅了老娘一夜睡不着!那厮含脸,只希冀老娘陪气下情!我不信你!老娘自和张三过得好,谁耐烦睬你!你不上门来倒好!”口里说着,一头铺被,脱下上截袄儿,解了上面裙子,袒开胸前,脱下截衬衣,床面前灯却敞亮,照见床头雕栏子上拖下条紫罗鸾带。婆惜见了,笑道:“黑三那厮吃喝不尽,忘了鸾带在这里!老娘且捉了,把来与张三系。”便用手去一提。提起招文袋和刀子来,只觉袋里有些重,便把手抽开,望桌子上只一抖,正抖出那包金子和书来。这婆娘拿起来看时,灯下照见是黄黄的一条金子。婆惜笑道:“天教我和张三买事物吃!这几日我见张三瘦了,我也正要买些东西和他将息!”将金子放下,却把那纸书展开来灯下看时,上面写着晁盖并很多事件。婆惜道:“好啊!我只道‘吊桶落在井里,’本来也有‘井落在吊桶里!’我正要和张三两个做伉俪,单单只多你这厮!本日也撞在我手里!本来你和梁山泊强贼通同来往,送一百两金子与你!且不要慌!老娘渐渐地消遣你!”就把这封书依原包了金子,还渐渐插在招文袋里。“――不怕你教五圣来摄了去!”正在楼上自言自语,只听得楼下呀地门响。床上问道:“是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