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道那人姓甚名谁?那边居住?本来只是阳谷县一个败落户财主,就县前开着个生药铺。从小也是一个奸滑的人,使得些好拳棒;迩来爆起家,专在县里管些公事,与人放刁把滥,说事过钱,排陷官吏。是以,满县人都饶让他些个。那人覆姓西门单讳一个庆字,排行第一,人都唤他做西门大郎。——迩来起家有钱,人都称他做西门大官人。
捻指间,光阴如流,不觉雪晴。过了十数日,却说本县知县自到任已来,却得二年半多了;赚得好些金银,欲待要令人奉上东京去与亲眷处收贮利用,谋个升转;却怕路上被人劫了去,须得一个有本领的亲信人去,便好;猛可想起武松来,“须是此人可去。有这等豪杰了得!”当日便唤武松到衙内商讨道:“我有一个亲戚在东都城里住;欲要送一担礼品去,就捎封书问安则个。只恐途中不好行,须是得你这等豪杰豪杰方去得。你可休辞辛苦,与我去走一遭。返来我自重重赏你。”武松应道:“小人得蒙恩相汲引,安敢推故。既蒙调派,只得便去。小人也自来未曾到东京,就那边旁观风景一遭。相公,明日办理端方了便行。”知县大喜,赏了三杯,不在话下。
且说武松领下知县言语,出县门来。到得下处,取了些银两,叫了个土兵,却上街来买了一瓶酒并鱼肉果品之类,一迳投紫石街来,直到武大师里。武大刚好卖炊饼了返来,见武松在门前坐地,叫土兵去厨下安排。那妇人馀情不竭,见武松把将酒食来,心中自想道:“莫不这厮考虑我了,却又返来?……那厮必然强不过我!且渐渐地相问他。”
又过了三二日,冬已将残,天气回阳微暖。当日武大将次返来。那妇人惯了,自先向门前来叉那帘子。也是合当有事,却好一小我从帘子边走过。自古道:“没巧不成话。”这妇人帮手里拿叉竿不牢,失手滑将倒去,不端不正,却好打在那人头巾上。那人立住了脚,意义要发作;回过脸来看时,倒是一个妖娆的妇人,先自酥了半边,那肝火直钻过“爪哇国”去了,变着笑吟吟的脸儿。这妇人见不相怪,便叉手深深隧道个万福,说道:“奴家一时失手。官人疼了?”那人一头把把手清算头巾,一面把腰曲着地行礼,道:“无妨事。娘子闪了手?”却被这间壁的王婆正在茶局子里水帘底下瞥见了,笑道:“兀!谁教大官人打这屋檐边过?打得恰好!”那人笑道:“这是小人不是。冲撞娘子,休怪。”那妇人也笑道:“官人恕奴些个。”那人又笑着,大大地唱个肥喏,道:“小人不敢。”那一双眼都只在这妇人身上,也回了七八遍头,自摇扭捏摆,踏着八字脚去了。这妇人自收了帘子叉竿入去,掩上大门,等武大返来。
王婆只在茶局里张时,冷眼睃见西门庆又在门前踅过东去又看一看;走过西来又睃一睃;走了七八遍;迳踅入跑堂里来。王婆道:“大官人稀行!好几时不见面!”西门庆笑将起来,去身边摸出一两来银子递与王婆,说道:“乾娘,权收了做茶钱。”婆子笑道:“何消得很多?”西门庆道:“只顾放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