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婆子只顾嘉奖西门庆,口里假嘈。那妇人就低了头缝针线。西门庆看得潘弓足非常情思,恨不就做一处。王婆便去点两盏茶,来递一盏与西门庆,一盏递与这妇人;说道:“娘子相待大官人则个。”
话休絮烦。第三日早餐后,王婆只张武大出去了,便走过后门来,叫道:“娘子,老身大胆……”那妇人从楼高低来道:“奴却待来也。”两个厮见了,来到王婆房里坐下,取过糊口来缝。那婆子随即点盏茶来,两个吃了。那妇人看看缝到晌午前后,却说西门庆巴不到这一日,裹了顶新头巾,穿了一套整整齐齐衣服,带了三五两碎银子,迳投这紫石街来;到得跑堂门首便咳嗽道:“王乾娘,连日如何不见?”那婆子瞧科,便应道:“兀!谁叫老娘!”西门庆道:“是我。”那婆子赶出来看了,笑道:“我只道是谁,却本来是施主大官人。你来得恰好,且请你入去看一看。”把西门庆袖子一拖拖进房里,对着那妇人道:“这个便是那施主,――与老身那衣料的官人。”
那妇人自当日为始,每日踅过王婆家里来和西门庆做一处,恩典似漆,情意如胶。自古道,“功德不出门,恶事传千里,”不到半月之间,街坊邻舍都晓得了,只瞒着武大一个不知。
未几时,王婆买了些见成的肥鹅熟肉,细巧果子返来,尽把盘子盛了,果子菜蔬尽都装了,搬来房里桌子上。看着那妇人道:“乾娘自便相待大官人,奴却不当。”还是原不解缆。那婆子道:“恰是专与娘子浇手,如何却说这话?”王婆将盘馔都摆在桌子上,三人坐定,把酒来斟。这西门庆拿起酒盏来,说道:“娘子,满饮此杯。”那妇人笑道:“多感官人厚意。”王婆道:“老身得知娘子洪饮,且请畅怀吃两盏儿。”西门庆拿起箸来道:“乾娘,替我劝娘子请些个。”
云雨才罢,正欲各整衣衿,只见王婆推开房门入来!怒道:“你两个做得功德!”西门庆和那妇人,都吃了一惊。那婆子便道:“好呀!好呀!我请你来做衣裳,未曾叫你来偷男人!武大得知,须扳连我;不若我先去出首!”回身便走。那妇人扯住裙儿道:“乾娘宽恕则个!”西门庆道:“乾娘低声!”王婆笑道:“若要我宽恕你们,都要依我一件!”那妇人道:“休说一件,便是十件奴也依!”王婆道:“你从本日为始,瞒着武大,每日不要践约,负了大官人,我便罢休;如果一日不来,我便对你武大说。”那妇人道:“只依着乾娘便了。”王婆又道:“西门大官人,你自不消老身多说,这非常功德已都完了,所许之物不成失期。你若负心,我也要对武大说!”西门庆道:“乾娘放心,并不失期。”三人又吃几杯酒,已是下午的时分。那妇人便起家道:“武大那厮将归了,奴自归去。”便踅过后门归家,先去下了帘子,武大刚好进门。
西门庆嘉奖了一回,便坐在妇人劈面。王婆又道:“娘子,你认的这个官人么?”那妇人道:“奴不认的。”婆子道:“这个大官人是这本县一个财主,知县相公也和他来往,叫做西门庆大官人,千万贯财帛,开着个生药铺在县前。家里钱过北斗,米烂陈仓,赤的是金,白的是银;圆得是珠,光的是宝。也有犀牛头上角,亦有大象口中牙。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