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武松要行,张青那边肯放,连续留住管待了三日。武松俄然感激张青伉俪两个。论年齿,张青却长武松九年,是以,张青便把武松结拜为弟。武松再辞了要行。张青又置酒送路,取出行李、包裹、缠袋,来交还了,又送十来两银子与武松,把二三两碎银子赍发两个公人。武松就把这十两银子一发与了两个公人,再带上行枷,还是贴了封皮。张青和孙二娘送出门前。武松俄然感激,只得挥泪别了,取路投孟州来。
那来的人把武松一带带到点视厅前。那管营相公道在厅上坐。五六个军汉押武松在劈面。管营喝叫除了行枷,说道:“你那囚徒免得太祖武德天子旧制:凡是初到配军,须打一百杀威棒。那兜拖的,背将起来!”武松道:“都不要你世人闹动;要打便打,也不要兜拖!我如果躲闪一棒的,不是打虎豪杰!从先打过的都不算,重新再打起!我若叫一声便不是阳谷县为事的好男人!”――两边看的人都笑道:“这痴汉弄死!且看他如何熬!”――“要打便打毒些,不要情面棒儿,打我不欢愉!”两下世人都笑起来。
话说当下张青对武松说道:“不是小民气歹;比及都头去牢城营里刻苦,不若就这里把两个公人做翻,且只在小人家里过几时。如果都头肯去落草时,小人亲身送至二龙山宝珠寺与鲁智深相聚入伙。如何?”武松道:“最是兄长美意傲视小弟。只是一件,武松平生只要打天下硬汉。这两个公人于我分上只是谨慎,一起上伏侍我来,我若害了他,天理也不容我。你若敬爱我时,便与我救起他两个来,不成害他。”张青道:“都头既然如此仗义,小人便救醒了。”
话犹未了,只见一个道:“差拨官人来了!”世人都自散了。武松解了包裹坐在单身房里。只见那小我走将入来问道:“阿谁是新到囚徒?”武松道:“小人便是。”差拨道:“你也是安眉带眼的人,直必要我开口?说你是景阳冈打虎的豪杰,阳谷县做都头,只道你晓事,如何这等不达时务!――你敢来我这里!猫儿也不吃你打了!”武松道:“你到来发话,希冀老爷送情面与你?半文也没!我精拳头有一双相送!碎银有些,留了自买酒吃!看你怎地何如我!没地里到把我发还阳谷县去不成!”
三四个甲士引武松依前送在单身房里。众囚徒都来问道:“你莫不有甚好了解手札与管营么?”武松道:“并未曾有。”众囚徒道:“若没时,寄下这顿棒,不是美意,晚间必定来成果你。”武松道:“还是怎地来成果我?”众囚徒道:“他到晚把两碗乾黄仓米饭来与你吃了,趁饱带你去土牢里,把索子捆翻,着藁荐卷了你,塞了你七窍,倒置竖在壁边,不消半个更次便成果了你性命,这个唤做‘盆吊’。”武松道:“再有怎地安排我?”世人道:“再有一样,也是把你来捆了,却把一个布袋,盛一袋黄沙,将来压在你身上,也不消一个更次便是死的,这个唤‘土布袋’。”武松又问道:“另有甚么法度害我?”世人道:“只是这两件怕人些,其馀的也不打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