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看之间,只听得前面林子里有人笑声。武行者道:“又来捣蛋!这般一条静荡荡高岭,有甚么人笑语!”走过林子那边去打一看,只见松树林中,傍山一座坟庵,约有十数间草屋,推开着两扇小窗,一个先生搂着一个妇人在那窗前看月戏笑。
武松道:“我方才心对劲足!走了罢休!”撇了刀鞘,提了朴刀,出到角门外,来马院里除下缠袋来;把怀里踏扁的银酒器都装在内里,拴在腰里;拽开脚步,倒提朴刀便走。到城边,深思道:“若等门开,须吃拿了。不如连夜越城走。”便从城边踏上城来。这孟州城是个小去处,那土城喜不甚高。就女墙边望下,先把朴刀虚按一按,刀尖在上,棒梢向下,托地只一跳,把棒一拄,立在濠堑边。月明之下看水时,只要一二尺深。
武松讨面镜子照了,自哈哈大笑起来。张青道:“二哥,为何大笑?”武松道:“我照了自也好笑,不知何故做了行者。大哥,便与我剪了头发。”张青拿起剪刀替武松把前背面发都剪了。
且说武松在张青家里将息了三五日,探听得事件篾刺普通告急,纷繁攘攘,有做公人出城来各村落访拿。张青知得,只得对武松说道:“二哥,不是我怕事不留你久住,现在官司搜捕得告急,排门挨户,只恐明日有些疏失,必须痛恨我伉俪两个。我却寻个好安身去处与你,——在先也曾对你说来,——只不知你心中肯去也不?”
张青即便请出前面客席里。叙礼罢,张青大惊,赶紧问道:“贤弟如何恁地模样?”武松答道:“一言难尽!自从与你相别以后,到得牢城营里,得蒙施管营儿子,唤做金眼彪施恩,一见仍旧,每日好酒好肉管顾我。为是他有一座酒肉店在城东欢愉林内,甚是趁钱,却被一个张团练带来的蒋门神那厮,倚势豪强,公开白白地夺了。施恩如此奉告。我却路见不平,醉打了蒋门神,复夺了欢愉林,施恩以此恭敬我。后被张团练买嘱张都监,定了战略,取我做亲随,设智谗谄,替蒋门神报仇:八月十五日夜,只推有贼,赚我到内里,却把银酒器皿预先放在我箱笼内,拿我解送孟州府里,强扭做贼,打招了监在牢里。却得施恩高低使钱透了,未曾受害。又恰当案叶孔目仗义疏财,不肯谗谄平人;又恰当牢一个康节级与施恩最好。两个一力保持,待限满脊杖,转配恩州。昨夜出得城来,叵耐张都监设想,教蒋门神使两个门徒和防送公人互助,就路上要成果我。到得飞云浦僻静去处,正欲要脱手,先被我两脚把两个门徒踢下水里去。赶上这两个鸟公人,也是一朴刀一个搠死了,都撇在水里。考虑这口气怎地出得?是以再回孟州城里去。一更四点,出来马院里,先杀一个养马的后槽;爬入墙内去,就厨房里杀了两个丫环;直上鸳鸯楼,把张都监、张团练、蒋门神三个都杀了;又砍了两个亲随;下楼来又把他老婆后代养娘都戳死了。四更三点跳城出来,走了一五更路,一时困乏,棒疮发了又疼,因行不得,投一小庙里权歇一歇,却被这四个捆绑将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