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达只把这十五两银子与了金老,分付道:“你父女两个将去做川资,一面清算行李。俺明日朝晨来发付你两个起家,看阿谁店东人敢留你!”
且说郑屠开着间门面,两副肉案,吊挂着三五片猪肉。郑屠正在门前柜身内坐定,看那十来个刀手卖肉。鲁达走到门前,叫声“郑屠。”郑屠看时,见是鲁提辖,仓猝出柜身来唱喏,道:“提辖恕罪。”便叫帮手掇条凳子来。“提辖请坐。”
鲁达心慌抢路,正不知投那边去的是;连续地行了半月之上,却走到代州雁门县;入得城来,见这贩子闹热,火食骤集,车马驰,一百二十行经商买卖行货都有,端的整齐,固然是个县治,胜如州府,鲁提辖正行之间,却见一簇人围住了十字街口看榜。
李忠去身边摸出二两来银子。
那店小二那边肯放。
不是这小我瞥见了,横拖倒拽将去,有分教∶鲁提辖剃除头发,削去髯毛,倒换过杀人姓名,薅恼杀诸佛罗汉;直教:禅杖翻开伤害途,戒刀杀尽不平人。
那店小二把手帕包了头,正来郑屠家报说金老之事,却见鲁提辖坐在肉案门边,不敢拢来,只得远远的立住,在房檐下望。
那店小二那边敢过来,连那正要买肉的主顾也不敢拢来。
鲁提辖道:“郑屠的钱,洒家自还他,你放了老儿回籍去!”
鲁达喝道:“咄!你是个败落户!若只和俺硬到底,洒家便饶你了!你现在对俺告饶,洒家偏不饶你!”又只一拳,太阳上正着,却似做了一全堂水陆的道场:磐儿,钹儿,铙儿,一齐响。
鲁达大怒,叉开五指,去那小二脸上只一掌,打得那店小二口中吐血;再复一拳,打落两个当门牙齿。小二爬将起来,一道烟跑向店里去躲了。店东人那边敢出来拦他。金老父女两个忙忙离了店中,出城自去寻昨日觅下的车儿去了。
街坊邻舍并郑屠的火家,谁敢向前来拦他?
且说鲁达自离了渭州,东逃西奔,吃紧忙忙,行过了几处州府,恰是“饥不择食,寒不择衣,慌不择路,贫不择妻。”
府尹禀道:“好教相公得知,府中提辖鲁达无端用拳打死市上郑屠。未曾禀过相公,不敢私行缉捕凶身。”
鲁提辖看了,见少,便道:“也是个不利落的人!”
府尹见说,且教监下,一面教拘集郑屠家邻佑人等,点了仵作行人,仰着本处所官人并坊厢里正再三查验已了,郑屠家自备棺木盛殓,寄在寺院。一面叠成案牍,一面差人杖限访拿凶身。被告人保领回家。邻佑杖断有失救应。房东人并下处邻舍止得个不该。鲁达在逃,行开个广捕急递的文书,各处追捉;出赏一千贯;写了鲁达的年甲,贯址,形貌,到处张挂。一干人等疏放听候。郑屠家亲人自去做孝,不在话下。
两个三回五次劝得他住。鲁达又道:“老儿,你来。洒家与你些川资,明日便回东京去,如何?”
郑屠道:“使得,你们快选好的切十斤去。”
转头看着李忠,史进,道:“你两个且在这里,等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来!”史进,李忠,抱住劝道:“哥哥息怒,明日却理睬。”
鲁达道:“送甚么!且住!再要十斤都是肥的,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,也要切做臊子。”
鲁达道:“再要十斤寸金软骨,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,不要见些肉在上面。”郑屠笑道:“却不是特地来消遣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