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尚食道:“想过,但是又感觉,查出本相又如何?一定是官家想见到的……我老了,没有你如许的锐气,也不敢冒险……我现在最大的心愿,就是平安悄悄地老死宫中。”
“我倒是有个主张……”蒖蒖道,“传闻,纪景澜新近升任了御史中丞。本来御史台的职责就是纠察百官歪风邪气,严查惩办赃官贪吏,肃正法规法规,并且,这位纪先生上辈子必然是只爱抓老鼠的猫,感受他这些年一起纠察犯法的人不是为了升官,就是酷好抓蛀虫,现在这事让他晓得最合适不过了,只是,我身为浑家,与朝廷命官群情这等事是大忌,你是亲王,也不宜与士大夫暗里来往………”
“让国用司和御史台加强考核?”天子见蒖蒖偷偷看他的眼在闪着晶亮的光,不由一笑,“看起来,你仿佛有甚么主张?”
“我说的时价,是和宁门外红杈子下市场的价,那边是京中最贵的市场,之前我问过,货源地大多便是国宴采买食材之处。”蒖蒖安闲道,“夏干办亦有所不知,我家是开酒楼的,我自小便晓得,大量采买的食材价只会比零售的便宜,岂有贵两三倍之理。一场国宴所耗食材成千上万,如此虚报,亏空的国库财帛又该是多少?”
蒖蒖道:“夏干办不必如此。我只是稍作提示,绝壁勒马的还是你本身。经此一事,想必夏干办也明白了,常在河边走,焉能不湿鞋,有些错一旦犯了迟早会被人发明惩办。今后还望好自为之,切勿再犯。”
因蒖蒖在御前服侍,夏承义自不敢怠慢,一见她即笑容相迎。蒖蒖也未几话,酬酢后即把记录的食材时价递给他看。夏承义仓促一览脸即沉了下来,敏捷屏退四周小黄门,冷眼看蒖蒖:“吴掌膳这是何意?”
裴尚食叹道:“这些年,不是没人送我钱,可我老了,家里也绝户了,并无先人,也不像那些大珰,有在宫外买园子金屋藏娇的雅兴,你说,要钱何用?……这两年来,御厨干办官凡到用钱处,所列用度都很惊人,我也曾提过几次定见,他都置之不睬,厥后我垂垂明白了,如许做并非他一人的意义,一场宴会,触及的不但仅是御厨,另有管茶水御酒看果的翰林司,管陈列器物帷幕的仪鸾司,再往上,有卖力检视的入内内侍省和宣徽院,财物用度的审批,还触及主管财务的三司……如果不是各方都调和好了,或者说,有朱紫授意,一个小小的御厨干办官,岂敢堂而皇之地做出这类账目?”
夏承义面上挂不住了,怫然道:“御厨采买的食材是贵是贱,裴尚食都从无贰言,不知吴掌膳何来的胆量,以一副执掌御厨大权的模样,来向我发兵问罪。”
蒖蒖一哂:“夏干办没说错,我只是一个给官家端茶送水的人,原不该过问此事。只是我天生爱管闲事,见马奔到绝壁边,忍不住想拉它一把罢了。这份预算,夏干办最好再细心算算,如有一时不慎记错的数,还望留意改改。若就如许交给国用司考核,只怕将来少不得会有人来问罪。”
蒖蒖沉吟,一时未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