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当然得去!”
长顺的鼻子又不通了,用手揉了揉。孙七的眼还红肿着,没话找话的问:“如何?瑞丰拿了多少?”长顺的肝火重新燃起。“那小子一个铜板没拿!甭忙。放着他的,搁着我的,多咱他走单了,我会给他个短长!我要不消沙子迷瞎他的眼,才怪!”“该打的不止他一小我哟!”孙七慨叹着说,“我走了十几家铺子,才弄来五块钱!不信,如果日本人教他们上捐,要十个他们毫不敢拿九个半!为小崔啊,他们的钱仿佛都穿在肋条骨上了!真他妈的!”“就别骂街了吧,你们俩!”马老太太悄悄的走出去。“人家给呢是情面,不给是本分!”
李四爷赶了过来,“走!孙七!”
“喝碗茶吧?”瑞宣很恭敬的问,抢先付了茶资。
“你有资格和我谈一谈了,瑞宣!”
李四爷只愣了一小会儿,没说甚么,就单独向南走去。
“我和野求找过你,在金……”
“小崔太太如何办呢?”若霞很体贴的问。
“钱伯伯,你如何活着呢?”
“士大夫的风俗须一概撤除,我久已不喝茶了!”钱先生吸了一小口滚烫的开水,“老三没信?”
“那好办,我的眼睛还看得见!”马老太太很情愿帮这点忙。
瑞宣惨笑了一下。
法器愣住,和尚们不再往前送。李四爷向他们道了辛苦。棺材走得更快了。
“人头呢?”
“噢,另有点小手续!”亦陀仿佛俄然的想起来。“人家托我办事,我总得有个交代!”他取出一个小本,和一支钢笔来。“你来签个字吧!一点手续,没多大干系!”
白叟谢了谢差人,又走回砖堆那边去。看一眼小崔,看一眼先农坛,他茫然不知如何才好了。
到了家,他和马老太太与孙七商讨,决定了:孙七还得同他回到天桥,去装殓和抬埋小崔。他们也决定了,不教小崔太太去,小崔太太若见到丈夫的尸身,恐怕会一下子哭死的。至于人头的题目,只好临时不谈。他们想到给小崔找两件装殓的衣服。马老太太拿出长顺的一件白小褂,孙七找了一双袜子和一条蓝布裤子。拿着这点东西,李四爷和孙七又打转头,坐电车到天桥去。
孙七加快了脚步,跑到牌坊底下,用力眯着眼,他看清了,朝北的阿谁是小崔。小崔的扁倭瓜脸上没有任何神采,闭着双目,张着点嘴,两腮深陷,像是作着梦似的,在半空中悬着;脖子下,只要缩紧了的一些黑皮。再往下看,孙七只看到了本身的影子,与朱红的牌坊柱子。他抱住了牌坊最外边的那根柱子,已经立不住了。
“不要问阿谁!”小文皱上点眉。“人都得死!谁准晓得本身的脑袋甚么时候掉下去呢!”他渐渐的把钱取下来,放在长顺的手中。“对不起,只要这么一点点!”
“不要想有钱的人就肯出钱!”李四爷沉着的说。“这么办好不好?孙七,你到街上的铺户里伸伸手,不勉强,能得几个是几个。我和长顺在我们的胡同里走一圈儿。然后,长顺去找一趟祁瑞丰,小崔不是给他拉包月吗?他大抵不至于不肯出几个钱。我呢,去找找祁天佑,看能不能要块粗白布来,好给小崔太太做件孝袍子。马老太太,我要来布,你用心给缝一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