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徒弟身长八尺威武不凡,站如二郎小圣,卧有魏晋遗风。请裴少爷帮我看一眼,那棺椁中的,但是我大气萧洒英姿伟岸的徒弟么?”
云卿拿着丝帕掩开口鼻的手仍未移开,右手捏了捏手札,公然是厚厚一沓,想必所谓孙大人亲笔手札、在场人证供词、仵作验尸详录等一应俱全。云卿却没有翻开的意义,只是认当真真看了看信封,信封上书:“物华裴氏族长裴文林亲启。”落款:“充州府尹孙诚在。”
北风吼怒,飞雪漫天。云卿裹着素白的披风站在雪地里,因为冷而微微缩着肩膀,脸上却含着清浅的笑意,见裴子曜神采恍忽,云卿笑着反复:“裴少爷,我们来了。”
裴子曜的手重颤了一下,抬开端一双眼睛古水无波地看了云卿一眼。
“信中令附有多人证词,证明事发当日二叔确然是在现场,身上衣衫和行囊也都对的上。以是孙大人不敢担搁,差人快马加鞭将统统东西一并送到了物华城,”裴子曜浑不在乎地站在棺椁近旁看着云卿说,“但你毕竟是二叔的门徒,现下也掌管着二叔的岚园,以是须得你亲身过来认尸。”
云卿摆布闲闲瞧了一圈儿,最后才将目光投向屋中一具棺椁之上。棺材看着也是崭新,但那边头躺着的人实在不成体统,一张脸已经被石块砸得血肉恍惚,右边手臂全没了,前胸也是大片擦伤,双腿多处可见森森白骨,因为天寒地冻,身材已经冻成了可骇的青色。
她数度称呼他为“裴少爷”,裴子曜清俊的脸上垂垂变得毫无赤色,墨色的回纹衣衿让他看起来一本端庄,玉色的衣服反倒衬得他更加惨白,他明显是这里的仆人,看起来却更像一只无处落脚的惨白幽魂。
“我来了。”
“裴少爷,”云卿核阅着信封问,“孙大人信上写,请令堂裴老爷亲启此书,裴老爷与我徒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,不知裴老爷如何看这件事的呢?”
裴子曜亲手翻开了门,那屋子不大,看着还算洁净,但到处可见仓促打扫的陈迹,明显裴家人平常也不大来这里。屋里头还挂着两幅落满灰尘的裴二爷的书画,正对着门的桌子倒是洁净的,上头两根白蜡还在摇摆微小烛光。
裴子曜呼吸一窒,双目发虚。到现在,她终究开端暴露她的浑身倒刺了。
云卿便收了手,笑着说:“瞧着新奇,差点忘了闲事。裴少爷请。”
“没到时候,”云卿不在乎地说,“何况真要出来,也轮不到裴少爷和我们谈。”
“我带你们去。”
云卿低头,自嘲一笑,心道,他天然是不会无处落脚的。
云卿无所谓地随口道了句谢,倒是紫苏蓦地一笑,偏头对云卿说:“果然是不出来的?”
她只是没推测竟然有一天会轮到裴子曜算计他,不过……做裴子曜的敌手,她当真是不屑的。
裴子曜长身玉立,神采惨白,身着玉色锦缎长衫,上绣墨色回纹衣衿,身上有些微炭火的味道。他本就墨客气重,端得是玉树临风,器宇轩昂,谦谦君子之态,这会儿子手扶着半开的门顿在原地,竟仿佛隔着昏黄雾气以外一幅寂静的画卷。
裴子曜一愣,神采中浑沌倏然收去,只剩下清清净净的冷冽。
裴子曜那神采,清楚是有些看不懂云卿了。
裴子曜数度停下,却毕竟是一言不发,将他们四人带去了一个极偏僻的小院落,约莫是昔日里就烧毁了的,看着甚是萧瑟。一样是夏季雪景,别处另有松柏、寒梅、水仙等稍作装点,这里看着倒是银装素裹纯白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