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令她惭愧的是,祖辈辛苦打下的江山,日趋衰颓,生灵涂炭。
现在,非论人前人后,她皆唤宋鸣珂“陛下”,以防遭故意人发觉马脚。
不知过了多久,她再度感受周身骨骼剧痛,如烧如锉,耳边缭绕通透澄明的男嗓。
得知她不是宋显琛,他要如何萧洒地视她为“哥们”?真是天大困难。
她嘴唇翕动,张嘴欲答,面前突然一黑。
“不――”
落入蒙面男人手里,生不如死,何不一了百了?
宋鸣珂泪如泉涌,恨不得疾冲畴昔,抱住他恸哭一场。
宋鸣珂耳边是他暖和沉嗓,面前是他赛过融融春光的纯洁容颜,浅笑时暖若春日旭阳,沉寂时暗含恰到好处的锐气,多一分显张狂,少一分则显卑怯。
所展露谦和顺从,不纯真出于对君主的恭敬,更多是对兄弟的关爱。
宋鸣珂抬眼望向崖顶,有一矗立身影,正与黑衣男人持剑相斗,招招冒死。
“啊?”宋鸣珂忙解释道,“我走神了。”
或许,自始至终,兄长的开阔豪放,更令她温馨吧?
宋鸣珂泫然欲泣,狂喜与哀伤充满心头。
“裙子破了能跟公主贵体受损相提并论吗?”
本来让贴身宫女装病滞留,等大队人马拜别,赶赴蓟关告诉表姨父霍将军策应,不料和亲步队俄然窜改线路,她迫不得已,偷偷带亲信逃窜。
对上他不怀美意的眼神,宋鸣珂脑海中冒出二皇兄狠狠压向她蜜斯妹的场景……
但是他无爵无职,只能厚着脸皮,换各种来由入宫,陪她四周逛逛、品茶、读书、切磋、闲谈……尽量不露陈迹。
他信赖霍家人,因此把他们放在相称首要的位置上,非论宿世,或此生。
现在前去无路,归去死路,她强作平静:“我安知你所言是真是假?”
她眨了眨眼,眼底平增警戒与摸索,如有所思,仰首凑向他,小嘴一撅:“我……太凶,吓到二表哥了?”
黑衣男人亮出一枚铜质令牌,鱼形龟纹,倒是皇宫暗卫令。
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魁伟黑影,如鬼如魅,蒙着半张脸, 双眼如鹰隼锋利,似毒蛇阴冷, 森然端量她。
对方抢上前,强行拉她归去。
出逃,成了她最后的抗争。
她肤光胜雪,玉颊丹唇,仙颜如昔,独独鬓角冒出几缕银发,微损她的高华容姿。
莫非……此为窜改运气的机遇?
“晏晏!撑住!”
宋鸣珂亲眼目睹缝菊死死拖住反对的追兵,被对方连砍数刀……她泪眼婆娑,抬手拉住跟前的小宫女,暖的,不是鬼。
母女对视很久,终究,太后安静开口。
她恼得撇下他,溜到花圃玩耍,后不慎磕到脑门,羞于见人,干脆躲表姐屋里睡了一觉,傍晚时被“太子溺水身亡”的凶信闹醒。
但是,兄长手拿汤勺,石桌上安排着一盅药膳!
男人紧盯她的目光由冷转热,迸溅欲望:“圣上曾言,若长公主公开违背皇命,可当场正法!但没说,死前不无能点别的……”
刀光剑影层层叠叠,纵横闪戮,敞亮灿丽,将边塞秋色分裂成碎片。
突如其来的沉默,让宋鸣珂狐惑。
想到此处,她禁不住笑了。
模糊约约觉着,他的陪,实则为守,恰好弥补她身居高位的寥寂。
梦里,她死在萧瑟边疆,每一寸疼痛均置她于烈焰,未免太实在了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