停稳后,侍女从车内扶下一名十一二岁的总角小少女。
“二表哥!”宋鸣珂抱住霍睿言, “还是留在晋江,不去别处了!” 因国丧期间不宜浪费设席, 定远侯霍浩倡低调出发。
宋鸣珂只当他一心一意北上,本想着多说两句,压根儿没想过他不作踌躇,忙一把拉住他。
“表姐,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,何况失了匹劣马?”
“我们兄妹自幼受你们心疼,和表姐、表哥们亲如手足,拜别之际,既无外人,何必讲究太多?”
左转转右晃晃,行至开阔后院,大片莳植的草药整整齐齐,墙角一树老梅斜倚,一名文秀少年正抬手采摘梅花。
她婚事定了数载,本该嫁入公府,安度余生,无法遭受剧变,还得离京远赴萧瑟之地,自是别情无穷。
贰心中一凛,撩袍欲跪:“睿言定当经心极力,死而后已!”
“二表哥,借一步说话。”
她服饰简练大气,薄施脂粉,容色清丽,婉约眉眼中透着愁绪。
红色骏顿时,霍睿言身穿竹叶暗纹青袍,外披浅灰色素缎大氅, 少年如玉, 难掩日趋彰显的宽肩窄腰。
——源自他的浅笑。
说罢,扬长拜别。
自遇刺那夜与她共骑一马,霍睿言始终未能正式见上她一面,一是不忍,二是不敢,三是不舍。
一国之君,竟以摸索口气与朝臣之子筹议!
“甚么‘死而后已’?我们会活得好好的!”
再观她白嫩小手搭在他浅灰外袍上,还是紧紧抓握他的手臂,他脸颊一热,耳背红意氤氲。
霍睿言与宋显琛熟悉多年,知其夷易近人,但傲气犹存,肯以女子打扮前来送他们,可见极重此交谊。
“微臣元礼,时年十八,刚从太医局到任。”元礼恭谨答复。
自腊月初遇袭后,大理寺、京兆衙门明察暗访了一月不足,终无所获。
“瞧着年青,多大了?”
霍夫人原是强颜欢笑,看在眼里,忍不住扭头,偷偷抹泪。
宋鸣珂不谈政事,仅问候霍浩倡佳耦,又对霍大蜜斯劝勉一番。
“孩儿服从!父亲放心,母亲保重!请阿姐和弟弟顾问双亲,来日局势稳定,我便尽快到蓟关和你们团聚。”
宋鸣珂自顾闲逛,东问西问,绕了一大圈后,对贺医官使道:“元医官还成,朕决定起用他!”
“此番北上,少则三年,多则五到十年,你单独留在都城,务必刻苦勤奋,戒骄戒躁,尽尽力保卫君主,不负我霍氏男儿之名!”
霍瑞庭听小天子说话像大人,禁不住偷笑,盈盈一福:“谢陛下安抚。”
袖口下翻,暴露一截白净的手臂,素手如玉琢,衬得半树白梅暗淡了很多。
宋鸣珂千叮万嘱,命人捧出两箱物件,绫罗绸缎赠送表姨与表姐,量身定制的银盔铁甲则赐赉表姨父……独独漏了欲言又止的二表哥。
霍睿言不自发攥紧缰绳,心猛地一抽:她……来了?
来往百姓络绎不断,不时偷望停驻城墙下的霍家步队;而霍家步队则神采奥妙,不时偷望十余丈外的小树林。
贺医官使汗颜:“陛下……院内另有多名经历丰富的老医官,个个皆是妙手回春……”
“微臣痴顽,尚无机遇为宫中朱紫问诊,不好妄加判定,恳请陛下恕罪。”他眼眸清澈透亮,躲藏慧光。
半盏茶时分后,小队人马护送一辆款式讲求、装潢俭朴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