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瑞庭听小天子说话像大人,禁不住偷笑,盈盈一福:“谢陛下安抚。”
霍睿言定睛细看,心头如遭巨石猛击——面前的熙明长公主,恰是他自小相伴的表弟、真龙天子宋显琛!
霍睿言自始至终保持一贯儒雅超脱,举手投足泰然开阔,无人晓得贰内心的难过,是多么澎湃彭湃。
左转转右晃晃,行至开阔后院,大片莳植的草药整整齐齐,墙角一树老梅斜倚,一名文秀少年正抬手采摘梅花。
肉痛如绞,可霍睿言必须假装未看破,乃至连病情都不能多问。
再观她白嫩小手搭在他浅灰外袍上,还是紧紧抓握他的手臂,他脸颊一热,耳背红意氤氲。
若非他喉结较着,几近让人认定,他是仙颜女人假扮的。
“贺卿,这是……?”宋鸣珂目光一亮,蹙眉端量那少年。
霍睿言与宋显琛熟悉多年,知其夷易近人,但傲气犹存,肯以女子打扮前来送他们,可见极重此交谊。
“从太医局提拔上来的人才,没才气?你这翰林医官使怕也没多少才气。”
她服饰简练大气,薄施脂粉,容色清丽,婉约眉眼中透着愁绪。
宋鸣珂只当他一心一意北上,本想着多说两句,压根儿没想过他不作踌躇,忙一把拉住他。
且她未曾多看他一眼。
“见太长公主。”霍家高低躬身施礼。
霍睿言不自发攥紧缰绳,心猛地一抽:她……来了?
贺医官使汗颜:“陛下……院内另有多名经历丰富的老医官,个个皆是妙手回春……”
朋友告别后,霍浩倡袍服飞扬,双目炯然直视宗子。
霍睿言甘醇嗓音好似东风化雨,温雅视野直直落在她秀容上,眸底凝着温暖日光。
相谈近半柱香,眼看告别期近,宋鸣珂檀唇微抿,水眸轻抬,目光看似不经意投落在他身上。
世人纷繁传言,霍家兄弟所获荣宠,远超三位亲王。
那人眸光不起波纹,恭敬立在一旁,似未发觉他的核阅。
今儿见圣驾亲临,稚气小脸面露不豫,他惴惴不安,表示低阶医官各自办事,本身则紧随听候调派。
因为宋鸣珂轮番以两种身份活泼宫表里,“长公主得急病”的动静并未遭人思疑。
霍夫人待丈夫交代结束,挽了霍锐承的手,一而再再而三地丁宁,不过乎是让他劳逸连络,相中谁家令媛,定要捎信给她如此。
固然宋鸣珂决计埋没行迹,但“小天子借长公主车驾,亲身出城挽留霍二公子,并赐赉兄弟腰牌,可随时进宫请见”的动静,还是不胫而走,传遍都城各处。
霍浩倡听她絮干脆叨,笑道:“夫人!再磨蹭,旁人倒要笑话我们故意迟延了!”
“甚么‘死而后已’?我们会活得好好的!”
霍睿言暗觉这对话有异,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。
“二表哥曾说愿为我分忧,此话还作数吗?”宋鸣珂深吸一口气,突破沉默。
他肤色白净,面如冠玉,五官精美得如从画上摘下来普通,透出一股阴柔之美。
她双手用力拽着他的胳膊,不让他行跪礼,力度如她的眼神一样果断。
残雪未尽,新芽已发,疏落林子里,表兄妹徐行并行,沉默无言。
直到方才远远见那毛色油亮的红色骏马,那夜被霍睿言圈在马背上的赧然翻涌复至,滋长久别相逢的高兴,又勾出即将分离的愁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