乍然相逢,好不轻易狠下的心,摆荡了。
这可爱的家伙!把话题转移到龙体安康,倒显得她拿些鸡毛蒜皮琐事,害父亲劳心伤神,多么不孝!
霍睿言定睛细看,心头如遭巨石猛击——面前的熙明长公主,恰是他自小相伴的表弟、真龙天子宋显琛!
实际上,这是宿世徐怀仁在宋显扬即位后的政改之策。
宋显扬浅笑拥戴:“殿下未免太小题大做。南迁触及题目极多,可不是随便一句话的事。再说,这雪跟小米粒似的,离雪灾另有十万八千里!还请陛下放宽解,免得有损龙体。”
殿外寒意囊括,未见余桐迎候,她却被突如其来的雪惊到了!
多年来,官员升任和降谪,不问劳逸政绩,只谈资格;纨绔后辈不干闲事,却充当馆阁要职。战略规戒弊端,轰轰烈烈推行半年,但用力过猛,因权贵反对而搁置,徐怀仁受多方弹劾,免除后郁郁而终。
宋显扬则不甘逞强,追在背面。
正愁该开口说甚么,马车浑家影一晃,跃下一纤瘦身影。
霍睿言自始至终保持一贯儒雅超脱,举手投足泰然开阔,无人晓得贰内心的难过,是多么澎湃彭湃。
朝中很多与霍家交好的官员闻讯赶来,城中百姓夹道相送, 美人含情眺望,无不祝贺定远侯, 并赞叹两位公子的绝世姿容。
“哥儿俩何事去而复返?”天子离座披衣。
她服饰简练大气,薄施脂粉,容色清丽,婉约眉眼中透着愁绪。
天子面色和缓,宋鸣珂趁机提了“明黜陟、抑幸运”的主张。
出了城门, 因春寒料峭,霍浩倡请同僚不必远送。两边相互谦逊, 依依惜别,笑谈壮怀狠恶旧事。
从众位叔伯的言谈间,霍睿言读到了他们对父亲的钦慕与崇拜, 而非恭维阿谀。
宋鸣珂自知打动之下欠考虑,却被他最后两句气得颤栗。
半盏茶时分后,小队人马护送一辆款式讲求、装潢俭朴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。
霍睿言瞠目,仿佛没反应过来,愣了片刻,两颊染绯,唇角弧度翩然。
朋友告别后, 霍浩倡袍服飞扬, 双目炯然直视宗子。
来往百姓络绎不断,不时偷望停驻城墙下的霍家步队;而霍家步队则神采奥妙,不时偷望十余丈外的小树林。
自遇刺那夜与她共骑一马,霍睿言始终未能正式见上她一面,一是不忍,二是不敢,三是不舍。
厥后,瘟疫横流,赈灾官员中饱私囊,导致流浪失所者纷繁落草为寇,激发动乱。摄政的安王不得不派兵弹压,连串后患持续一年不足。
残雪未尽,新芽已发,疏落林子里,表兄妹徐行并行,沉默无言。
红色骏顿时, 霍睿言身穿竹叶暗纹青袍,外披浅灰色素缎大氅, 少年如玉,难掩日趋彰显的宽肩窄腰。
…………
因霜雪初降,余桐叮咛部属返回东宫备冬衣,交代返来时,等候的内侍不知所终,而雕栏之侧,宋鸣珂形单影只,对雪拭泪。
“此番北上,少则三年,多则五到十年,你单独留在都城,务必刻苦勤奋,戒骄戒躁,尽尽力保卫君主,不负我霍氏男儿之名!”
“孩儿服从!父亲放心,母亲保重!请阿姐和弟弟顾问双亲,来日局势稳定,我便尽快到蓟关和你们团聚。”
霍夫人待丈夫交代结束,挽了霍锐承的手,一而再再而三地丁宁,不过乎是让他劳逸连络,相中谁家令媛,定要捎信给她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