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愚兄哪来的闲情逸致啊?都怪我鲁钝,秋来河道加固、城防更调,两件事撞在一起,已分|身乏术……”他点头感喟,复笑道,“倒是殿下,年纪悄悄即晓得向名宿咨询,‘取信于民’之道,并高谈阔论,引来数百人热赞,当真青出于蓝!”
为让天子舒心,宋鸣珂勉强和他归纳兄友弟恭的敦睦气象。
各处保卫森严, 慕名而来的士人在曲水桥外翘首以待,为求执经答辩的良机。
天子搁动手中的朱漆凤管笔,抬望宋鸣珂,也许是他迩来咳得短长、就寝不敷,或是三足汝瓷炉中升起袅袅沉卷烟教他花了眼,竟未发觉面前的太子为爱女冒充。
她以往暗里密切地称天子“爹爹”,现在仿照太子,又在措置平常政务、召见大臣的处所,便改了正式称呼。
“如有疑问, 大可一同切磋, 哪位先来?”老先生环顾四周, 而余人眼角悄悄偷瞄“太子”。
“就你一人?晏晏呢?咳咳……好几日没见她了!”天子透露憾意。
她脑海中回荡着一个声音――
她懒得与他虚以委蛇:“我还道在太学院能碰到二哥。”
宋鸣珂此买卖在扳倒他,未料此时御前初见。
大儒们在储君与太子少师及达官后辈面前谈政,若光提贤人言,显得无独到之处;若直抒己见,则易生祸端。
霍睿言拥戴笑了两声,长眸如有难懂深意的疑虑与欣然,稍纵即逝。
对上他浅含笑意的桃花眼,宋鸣珂暗觉怨毒刻骨,渗入骨髓,翻滚至脏腑、血肉、毛发,浑身皆被恨意腐蚀。
“二哥谈笑罢了!”宋鸣珂非常讨厌宋显扬那弥漫赞美的神采。
因身材高大,又着公服,更显老成慎重,衬得肥胖的“太子”如小老练嫩。
宋显扬禀报了有关黄河堤防要务,获天子嘉许。
他是年十六,眉如墨画,面如冠玉。
他转而端量宋鸣珂,淡笑:“若知殿下要来,做哥哥的不该怠惰,咦……如何神采这般不好?”
明显是冷凉秋冬之交,她背上盗汗涔涔,如起了一层鳔胶。
宋鸣珂心头一暖,鼻翼酸意出现――他们已在上辈子证明所诺。
宋鸣珂硬着头皮, 朗声道:“诸位老先生德宏才羡,听君一席话,如闻金玉良言。子曰‘足食,足兵,民信之矣’,若不得已去之,抢先去兵,再去食,因‘民无信不立’。门生就教的是,为政者当如何取信于民?”
窥视父亲蕉萃容颜,她强忍悲色:“晏晏受了点风寒,恐污陛下圣察。”
偏生“太子”言辞诚心,态度谦恭,不似与报酬难,倒教人无所适从。
…………
何故有此变态行动,宋鸣珂活了两辈子,也没弄明白。
上辈子父兄早逝,各种关爱,经光阴洗刷,好像贵重的吉光片羽。
宋显扬话锋一转:“传闻太子殿下在秋园讲学上大出风头,陛下必然倍感高傲!”
见她沉吟不语,霍睿言温声问:“究竟产生甚么事了?你们走得如此仓猝,有何不当之处?殿下无妨直言,霍家高低静候调派,绝无半分踌躇。”
“这事暂告一段落,”她唇角抿起无甚欢愉的笑意,自嘲道,“至于走得仓促,乃晏晏率性所为。她向来讲风就是雨,你们懂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