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睿言顺她之意站直身子,略微垂目,便能瞧见她的笑意,自嘴角漾至清澈明眸。
纵使走到人生绝顶,仍会是她最贵重的回想,更是她兑现承诺的动力。
他儒雅超脱,如修竹矗立,她清皎通透,似幽梨清丽,同拢十里烟华。
宋鸣珂千万没推测,他垂死之际叨念的,会是她。
相谈近半柱香,眼看告别期近,宋鸣珂檀唇微抿,水眸轻抬,目光看似不经意投落在他身上。
小公主生性疏懒,读书练字满是对付,手如柔荑,娇柔绵软。
宋鸣珂不谈政事,仅问候霍浩倡佳耦,又对霍大蜜斯劝勉一番。
直到方才远远见那毛色油亮的红色骏马,那夜被霍睿言圈在马背上的赧然翻涌复至,滋长久别相逢的高兴,又勾出即将分离的愁思。
宋鸣珂千叮万嘱,命人捧出两箱物件,绫罗绸缎赠送表姨与表姐,量身定制的银盔铁甲则赐赉表姨父……独独漏了欲言又止的二表哥。
停稳后,侍女从车内扶下一名十一二岁的总角小少女。
重来一遍,父爱更深切,痛也更深切。
“我们兄妹自幼受你们心疼,和表姐、表哥们亲如手足,拜别之际,既无外人,何必讲究太多?”
自始至终,他一向握住兄妹二人的手。
世子霍锐承沉默带领府兵,护送马车车队,豪放浓眉凝集了前所未有的离思。
“此番北上,少则三年,多则五到十年,你单独留在都城,务必刻苦勤奋,戒骄戒躁,尽尽力保卫君主,不负我霍氏男儿之名!”
宋鸣珂只想扑在天子尸体上嚎啕大哭,但她不能。
…………
“西域和北境良驹甚多,千里马皆志在四方,无妨略加留意。”
霜白私服,模样漂亮无俦,比起“长公主”另加三分灵气,竟然是男装打扮的宋鸣珂!
群臣于殿庭按品级次第列立,由饶相宣读遗制,众臣发哀,遵遗诏由安王宋博衍摄政,和太后一同主持丧事。
宋鸣珂站定脚步,他随之立足,清澄目光交汇,她粉唇轻启。
他刚命令起行,忽有一人骑快马奔驰而来,“侯爷稍等!长公主驾到!”
只要他的小公主,才会用平常称呼密切唤他,皇子们暗里喊他“父亲”,公事则一概称“陛下”。
“陛下——”
殿前寂静厉穆,跪满七品以上带孝的京官,饶丞相率先高呼:“百官恭迎新君圣驾——”
别有深意的一句话,化作落霞,漫过霍瑞庭的笑靥。
她婚事定了数载,本该嫁入公府,安度余生,无法遭受剧变,还得离京远赴萧瑟之地,自是别情无穷。
听得出宋显扬等人已仓促奔入,她不管如何也不能失控,只得冒死点头。
但是,承欢膝下的温馨与完竣,却不会是以消逝。
兄弟二人都盼着闯荡广漠六合,她已剥夺大表哥的历练机遇,现下要无私地拉回二表哥吗?
“为何……不见晏晏?”天子两颊凸起,大口喘着气,勉为其难发问。
霍睿言甘醇嗓音好似东风化雨,温雅视野直直落在她秀容上,眸底凝着温暖日光。
宫中传言,自先帝崩逝后,思父心切的长公主恶疾减轻,咳嗽得短长,导致嗓音沙哑难言。
骤风四起,云层分裂,天光悠悠洒落在二人身上。
“宣。”
“好孩子……”天子抬手,宋显琛踌躇了极短一刹时,轻握他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