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鸣珂泫然欲泣,狂喜与哀伤充满心头。
这衣裳连同裙子,曾被她边哭边剪,烂成了碎片。
她曾痛恨彼苍,这一刻莫名感激――起码她并非孤傲死去,而是殒在亲人暖和度量以内。
宋鸣珂亲眼目睹缝菊死死拖住反对的追兵,被对方连砍数刀……她泪眼婆娑,抬手拉住跟前的小宫女,暖的,不是鬼。
黑衣男人亮出一枚铜质令牌, 鱼形龟纹, 倒是皇宫暗卫令。
温热液体落在她冰冷的脸容上,似血,也似泪。
偏生她未曾适应小短腿,再度被门槛拌了一下,肩头重重砸向门板,继而轰然倒地。
混乱思路中,闪现一张清丽绝俗的少女面庞,应是她非常要好的蜜斯妹,姓甚名谁?
“太子殿下小逛花圃,说是等您醒后一同回宫……”
身为天家贵胄,她如像上一世那般安享繁华,任由奸佞小报酬所欲为……祖辈多年心血,终将毁于一旦。
康佑十七年玄月十八!定远侯府!兄长的忌辰!
旧事历历在目,宋鸣珂心不足悸。此际无凭无据,她没法控告任何人。
知觉消逝前,耳畔回荡表兄的吼怒,悲怆仇恨,而后再无声响。
另一名宫女手执铜壶,猎奇靠近。圆面庞圆眼睛,不是缝菊又是谁?
男人紧盯她的目光由冷转热,迸溅欲望:“圣上曾言,若长公主公开违背皇命,可当场正法!但没说,死前不无能点别的……”
乍然见到一清秀的瓜子脸,宋鸣珂欣喜若狂――和亲步队到达边疆,贴身宫女剪兰假扮她留在驿馆,好让她脱身……事发后,本觉得保不住这丫头……
“晏晏!撑住!”
晏晏?多久没人唤过她的奶名了?谁?是性子爽快的大表哥?是温文尔雅的二表哥?
“轻点!莫吵醒了公主!”数尺外低呼声起。
月华浸润六合,漫入昭云宫寝殿,染得宋鸣珂襟袍胜雪。
……
素净衣裙顶风招展,背影寥落,她脑海闪现尚未燃起的烽烟烽火,岭南之乱、北域之战、西南边疆动乱……
阳光轻柔落在他笑容上,清澄眼眸超出碧波凝向她,潋滟无尽宠嬖。
她堕入疑虑,浑然未觉残虐暴风扬起衣裙,彰显窈窕身姿;更没认识到,即便风霜满脸,青丝混乱,沙土沾衣,她的独绝容姿和高华气度却未减半分。
身为一国以后,六宫之首,她性子不算软弱,偏生两个儿子是她的软肋,一旦出了不对,便心神大乱。
表兄亦感知她的生命消逝,缓下法度,颤抖双臂紧紧搂住她,如拥抱世上最器重的宝贝,哽咽中的惭愧与歉然无以复加。
十一岁的宋鸣珂,占有着死而复活的十八岁之魂。
李太医闻声,放下药膳,上前号脉。
“这粗衣配不上都城三大美人之首,不如剥了……”他收好令牌,猛地猱身扑来!
茫然睁目,入眼是满室精美家具,仿佛是女子内室,她冲口问道:“表哥?”
除了关爱她的叔父安王,另有一名技艺高强、值得信赖的年青男人,可他又是何人?
年约十一二岁,乌发在头顶两边各扎成结,已觑见雪肤花貌之色。
可万一……本日之事外泄,“临时”口不能言的太子,能顺利登基吗?
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魁伟黑影, 如鬼如魅, 蒙着半张脸,双眼如鹰隼锋利,似毒蛇阴冷, 森然端量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