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眼下就有一个离开是非的机会。
本日太子来这大相国寺替圣上祈雪,为表诚恳,便夜宿佛院,还要茹素三日。
可惜皇室自来不缺险恶争斗,有史以来,大齐最不缺天子禅位,只是不知此中又有多少不敷为外人道哉的秘辛。
等周遭规复一片遽静后,青纱帐被缓缓掀起,梁澄围上银狐披风,赤足踏在冰冷的地板上,悄悄推开门,寒气如刀,劈面而来,刀刀入骨,梁澄却好似不觉,踏出房门。
而现在青纱帐内,本来沉沉入眠的梁澄眉头俄然皱起,一对鸦羽似的长睫悄悄颤抖,仿佛落入梦魇当中,几息以内,额头上便沁出一层密汗,倏尔,那双眼尾微翘的双眼猛地展开,黑瞳恍恍无神,似醒未醒,怔怔地盯着上方。
安喜平自八岁那年进宫以来,因长了副很有福分的皮相,名字也讨喜,便被安排在太子身边服侍,从一开端的洒扫,只能远远见太子一面,到现在的贴身亲信,恍然已有十五载,再过一年,太子便到了弱冠之龄。
他竟是返来了,回到一年前,恰好也是深冬腊月,恰好也是红梅如焚。
“殿下,但是被风冷着了?”安喜平见太子醒来,觉得是被冷风激醒,便如此问道。
换做凡人,只怕喜极而泣,梁澄却苍茫怆然,早在饮下毒酒的那一刻,他已心如止水,只感觉生亦何欢,死亦何必,他已然放下痴念,莫非还要反复以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糊口?
明日祈雪,他便要当着统统僧尼道俗,遁入佛门!
大相国寺自太·祖起,便深得皇家书奉,太*祖谓之“为国开堂”,大凡帝王祈福礼佛,无不在此,因而这东北角便专为皇室中人斥地了一处院落雅居。
东北角一处梅林精舍,红梅暗香芬芳,只是今岁无雪,群木叶空,却无一丝雪迹,不免失了意趣,人说“有梅无雪不精力”,这处烨烨红梅,没了霜凌雪欺,便少了几分蕊寒枝瘦凛冰霜的傲骨。
喜平脸上一红,自家殿下生得都雅,被这般一双含烟似的眼眸如此专注地望着,便是看惯了这副好皮郛,也不免内心一乱,他低下头,问道:“殿下这是被魇着了罢?奴婢天然活着。”
不知过了多久,梁澄终究吐息收功,展开双目,那双水墨勾画般的眼眸流光湛湛,哪见一丝怅惘绝望,他竟然就这么冲破至第四重。
明元24年,腊月深夜,万籁俱静。
梁澄的指尖碰到安喜平白嫩的腮肉上,温热的触感奉告梁澄,阿谁在他面前被活活杖毙的喜平,的的确确是活着的……
与之相反,菩提心经倒是谁都能修炼的,但大多修习者均止步于第五重便再无寸进,若要修至臻境,更是难于登天,传言这套心经前期无甚能力,但若功成美满,则得大安闲,天上地下,无不清闲。
梁澄一时不知今夕何夕身在那边,明显上一刻还在寝宫内,毒酒穿肠,剧痛如绞,现在却高床软枕,那种*蚀骨的绞痛仿佛一场恶梦,梦醒了便消逝无踪。
“祈雪?”梁澄一怔,内心一个动机电闪而过,他咽了口唾沫,轻声道:“眼下已是腊月,霜干弥日,雨雪不降,来年春耕只怕荞麦不丰。”
“殿下?”安喜平这下连脖子都红了,他讷讷道:“殿下,明早还要主持祈雪,还是早些安息罢。”
门外守着两个小寺人,见到梁澄,惊得神魂俱飞,打盹虫都被吓跑了,正要跪下道安,却被梁澄止住,挥手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