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只精美的小书厨, 香樟木制成,是我专门去找木工做的,只用来存放公子的手书。我将每一张都经心按尺寸配了锦筒, 常日放在这柜子里,想看了便拿出来抚玩。
不久,一个高大健壮的青年走出去,一边用巾帕擦着脖子上的汗,一边冲我笑了笑,“倪夫人,今晨刚有几船渔获从舟山拉返来,又肥又鲜。他们本来想把船划到余姚去,我说那如何使得,霓夫人还等着,故而先挑了好的先拉了来,待夫人挑过以后再卖与别人。”
他神采间有些仓猝,将我走到一旁,对我说:“夫人,我方才去江边见船户,他们说本年寒食,船上的吃食都要去聚贤居买。”
郭维本年二十多岁,是郭老迈的三弟,阿泰的叔叔。他虽年青,却很有本事,专门做舟山过来的海产买卖,在海盐县城里无人不知,我那海边小屋,本来就是从他手里买来的。此人因得长年在海边驰驱,肤色黎黑,但边幅出众,颇得女人喜好。从他走出去开端,万安馆里的女子,不管年青大哥,都将眼睛往他身上瞟。
“三百钱?”世人咋舌。
海盐县城中的糊口比雒阳落拓很多,就连客舍也要到巳时以后才开门,并不像雒阳那样在城门开启以后就急着迎客。
世人亦跟着叹,有人道:“我记得客岁寒食,县长从钱唐包了好几艘大船,在上面赏曲宴客,一起逆流显摆,好不风景。不知本年,他家又有甚游乐?”
但细心想起来,这实在还是天子成心搀扶。天子此人,独一让我感觉本领凸起的乃是识人。这些年来,他不管在在朝中玩弄均衡之术,还是汲援引人,皆未曾出过大错。这两次战事亦是如此,朝中并非没有良将,但他却大胆地启用了公子,可谓目光老练。而公子没有让天子绝望,这两年来,每有士人议论起朝廷,皆以公子为榜样,以为天子终究丢弃了建国以来倚仗宗室外戚的傍门,走回了以官宦士人治天下的正道。
他们仿佛不晓得,这天下的大半兵马仍把握在各宗室郡国以及州郡手中,此中还算上藩王们养的私兵。天子就算再尽力搀扶士人,也不过聊为制衡。且颠末先前庞氏的诸多例外拉拢之举,宗室的权势得以趁乱扩大,东平王、赵王、会稽王等,皆在朝中担负要职。
一人道:“那县长夫人还敢让你去看她的花绡衣裳?”
“他们说是县府的人去叮咛的。”老钱皱着眉,道,“传闻聚贤居的那杨申,是新任司盐校尉的亲戚,迩来县长与他来往甚密。”
若说不当奴婢当仆人有甚么好,除了不消干那些打杂的活以外,大抵就是享用仆人的服侍。
“为何?”世人问。
四周的几个女子听得这话,不由地都凑过来。
“名讳我可不知。”老钱想了想,“仿佛是姓沈。”
这两年来,公子的宦途看上去确切非常出风头。接连两次率兵出征,皆大声而归,在官方的群情当中,仿佛已经有了些应战秦王名誉的架式。
皇后说过,在天子的眼中,统统人都是天子的棋子。这话不假。过河拆桥,卸磨杀驴,天子每隔一阵子便要干上一次,可谓得心应手。如果有朝一日,朝廷和宗室之间的抵触终究发作,恐怕现在越是风景的人,便越会被早早推出去。
容氏点头,叹道:“本年只怕是不敢张扬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