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此事以后不久,云先生便分开了楚地。”黄遨说,“圣上愈发刚愎自用,云先生向卫侍中提过很多战略,到了圣上跟前均不为所用,云先生觉得久留无益,便告别而去。刘阖败亡之事,想来你亦晓得。在你五岁那年,江南大疫,伸展至楚地,亦生出大祸。长沙月余以内,死者半城,连卫侍中一家及董绅佳耦亦罹难此中。云先生闻讯赶来,但为时已晚,只在那私宅中救起了你。太子妃求他将你带走,阔别灾害,云先生这才带你拜别。”
方才我进门的时候, 顺手将牢门从内往外锁住了,不必担忧这里说的话会被甚么人听到。
“就算你说的是真的,”我面上不为所动,“现在你找到我了,又当如何?我不会听信你这花言巧语,便将你放走。”
她总对我笑,我跑到屋子里,跑到院子里,她朝我招手……
我仍然寻觅着这话的缝隙,即道:“你又欺我不知,妇人若无生养,何故哺乳。我记得清清楚楚,我父母唯我一个孩子。”
“哦?”我笑了笑, “鄙人一个知名小辈,何德何能, 竟让黄大王如此惦记?”
眼眶忽而酸了一下,我怔怔的,心如乱麻。
黄遨谛视着我:“是云先生教你的,是么?”
——霓生……
这事我的确答不上来。
我看着黄遨:“既然如此,你这旧臣怎不去投奔他?”
黄遨神采淡然,反问:“我知他是个假的,为何还要投奔?”
寿春那年的确有过大疫,死者十之八九,就连淮南乡中的人也无人不知。不过祖父奉告我,那大疫以后,寿春起了一场大火,我外祖父家也在那大火中烧毁,甚么也未曾留下。人没有了,屋宅也没有了,那是一处悲伤之地,故而他向来不提带我归去看看的事,我晓得贰心中难过,也向来不问。
我说:“我父母和外祖父都是在寿春归天的!”
我猜疑地看着他,晓得话已至此,若想从他口中问清真相,则坦白无益。
“你认得我祖父?”我紧问道。
我想辩驳,但发明他说的分毫不差。当年我和父母及外祖父糊口的日子,虽只要寥寥些许影象,但确是黄遨所说的模样。
“我寻不到他。”黄遨苦笑,“云先生来去无踪,从不奉告去处,也从未曾说过他家在那边。楚国败亡以后,我曾流落四方,到处探听云先生的去处,可一无所获。直至三年前,我在雒阳闻得你的事,方后知后觉,可待得赶到,却只见到了桓府为你出殡。我觉得你果然已不在人间,愤恨之下,心想事已至此,不若报仇,便去了冀州。”
我仍然难以信赖。心底有个声音在不竭地说话,提示我这黄遨狡计多端,不知他从那边晓得了我的一些秘闻,编出这很多大话来,想诈我放他出去。
“此事……”我停了停,道,“你说的这偷换之事,太子妃可晓得?”
听到祖父的名字,我蓦地抬眼。
黄遨面上并无愠色,道:“我本卫氏家生奴婢,当年受卫侍中赏识,脱籍参军。因得建功,我先是在吴郡做水军司马,后天下分崩,我随卫侍中前去楚地投奔,受卫侍中保举,任东宫卫尉。太子妃出产以后,将你带出宫去的,恰是我。”
“你……”好一会,我踌躇道,“你是说,太子那皇嗣……”
我不成置信,说不出话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