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扮好以后,我没有去找他,而是来到案前,磨墨铺纸,提笔给公子留了一封信。
邺城现在虽驻扎着很多军士,邺城都督府乃在中间之处,四周的街道皆保卫甚严,连行人也没多少。但也恰是如此。不会有人感觉须在此处谨防盗贼,故而除了各门保卫以外,街面上巡查的军士并不比别处多多少。
如公子所言,天子的确甚是迫不及待。
简短地写下几句以后,我将信纸折好,藏到砚台上面。
大队人马前呼后拥,出了邺城。我则到路口的小铺里买了些路上吃的炊饼,收在行囊里,背好,像个远行的路人普通,尾随在王师前面。
这日夜里,因得一场雨,门路泥泞,王师未赶得及到比来的城中过夜,天子命令在四周的乡邑中驻扎。
和他挨在一起, 我感觉心神安静了很多, 但过了好久,我仍没法入眠。
这大队人马当中,独一可与天子比风头的,便是黄遨。
我站在路边,跟着看热烈的军民向御驾施礼,眼睛却盯着前面。未几,只见公子和沈冲骑马跟着。
这是我先前和公子约好的暗号之法,若我有甚么急事要走开而公子不在,我就将留言写在纸上,放在砚台底下。贴身服侍公子的只要青玄,而这个懒鬼,只要案上稳定便不会去清算,遑论乱翻砚台。
黄遨恍若未觉,面上神采安静,不知在想着甚么,对周遭的统统似无所觉。
身上的薄被盖得好好的,公子昨夜睡的处所空荡荡的。屋子里很静, 我走到窗前,开一条缝往外看了看,院子里一小我影也没有。
公子颇是知心,在房中给我留了洗漱的热水。我昨夜来时穿的是一身夜行的玄衣,白日里看着颇是奇特,他还给我找了一身平常的布衣,放在了坐榻上。
夜里, 公子仍如上回普通,隔着薄被, 搂着我入眠。
不消问,我也晓得公子非常繁忙, 此时大抵又被天子召去跟前了。
在信中,我奉告公子,我单独回海盐去了,让他不必担忧,也不必派人去寻我。待获得了海盐,我天然会让柏枯荣我捎信。
这些日子我对都督府里外都摸得熟透,那里可白日潜走心知肚明。我凑到一处埋没的墙边,仔谛听着内里的动静,待得一队巡查军士拜别后,我随即翻上墙头。待得双脚落地,我拍了拍身上蹭的灰尘,朝城外而去。
二人皆身着官服,看上去文质彬彬。所分歧的是,公子看上去不太欢畅,也不似畴前那般在人前呈现时,老是目不斜视。他的眼睛一向朝路边打量,有那么一瞬,他的视野扫向这边,我忙低下头去。
――太子妃将你拜托之时,将这玉珠也给了云先生,觉得信物……
他由后军押着,如我先前所想,坐在一辆高大健壮的囚车里,二马拉着。他身上虽戴着桎梏,却一点也不狼狈,连头发也稳定,面上的虬须显得精力抖擞。他坐在囚车里,腰板挺得直直,如果去掉刑具再换一辆马车,会让人感觉此人不是贵爵也是重臣。
终究,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从榻上站起来。
离河岸不远处,另有一片空旷之地,上面用刚斫下的树木枝干搭着很多架子,晾着好些刚洗好的衣裳。
人逢丧事总要寻些乐子,邺城郊野无甚风趣之事,士卒大多贫苦,无钱买醉消遣。最好的玩乐,便是到虎帐四周吴丹小河去嬉水。那小河水不深,且清澈秀美,我来到的时候,隔着半里远便已经听到了嬉闹之声,望去,只见一片白花花的身材在水里扑腾着,仿佛满河的大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