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子闻言,目光定住。
沈氏是天子和大长公主的生母沈太后的母家,自袁太后垮台以后,天子将生母封为太后,沈氏亦跟着加官进爵,享尽繁华。淮阴侯三代单传,到了沈延这里,虽姬妾无数,何如资质完善,尽力多年却只要沈冲一个儿子。因而,不但淮阴侯府,就连宫中的沈太后,也对沈冲视若珍宝,就算是出入皇宫,沈冲也不必像别人那样诸多忌讳。
在国子学里,若论头号纨绔,恐怕非桓瓖莫属。
桓瓖对劲洋洋:“雒阳城中,我有何事不知。”说罢,却转向我:“霓生,新安侯家的香糕你吃了么?”
沈冲爱好治园,他在院子里经心种满了各式花草和树木,四时皆景色如画。
直到我回到公子的院子,再度见到他,才从别的仆婢口中晓得他的名字。
世人爱好精美之物,多追崇公子那般无瑕美玉般的边幅,而对我而言,沈冲则更胜一筹。他带些棱角,笑起来却温暖如东风,就像我小时候在祖父藏室里看的那些君子的画像一样。更让人沉迷的,是他的声音,低而醇厚,在耳畔震响,常常与他扳谈,总令民气神泛动。
太阳已经偏西,我和青玄清算了书籍和纸笔,跟从公子分开。
我一个新入府的小婢,甚么端方也不懂,总受人玩弄。那日,我在房中偷懒睡了一会午觉,醒来以后,却发明不见了鞋。正逢得大长公主令人来,唤我去问公子起居之事,我只好穿戴袜出去找,转了好一会,才发明被人挂在了一棵桃树上。那桃树树干细幼,攀登不得,我跳了几下,也未能够着。就在我四周寻觅物什,想扔上去把鞋子打下来的时候,一只手俄然伸来,将那只鞋子取下。
我不由暴露笑意。
这并非是我不明就里胡加猜想。桓府和淮阴侯府来往密切,仆人奴婢也相互熟谙,仆人们的任何一点小八卦,都逃不出一双双眼睛。但对于沈冲,仆婢们向来只要奖饰。
我抓紧机会,问他这是甚么花木,或者谈起书中某句典范的释义,沈冲老是耐烦地解答,仿佛在对待一个勤奋的门生。
说来,作为公子的贴身侍婢,很多人对我非常妒忌。
国子学在太学当中,是本朝高祖天子专为教养贵胄后辈而设。五品以上的官宦后辈,皆可送入国子学中受教。公子自十四岁起,便是国子学的门生,几近每日都要来上学。
我假装入迷地赏花或者观鸟,或者捧着一本书在廊下看。他颠末时,总能认出我。
而沈冲听罢,一笑。
二人虽是堂兄弟,做派却大相径庭。
因为书院前面,是国子祭酒、博士及助教的治学之所,往这里路过,很能够会碰到沈冲。
公子道:“回府。”
待我转头,只觉心被撞了一下。
公子确切有才貌倾世,不过,那是对于外人而言。
公子闹了两日脾气以后,不了了之。
我应一声,不知是因为他的声音太好听,还是太阳太晒,脸颊和耳根皆一齐发烫。
“你去那边?”沈冲问。
“你的?”他浅笑,把鞋子递给我。
固然桓氏和沈氏是亲戚,两家时有来往,但不会总带着后代每天串门。公子病愈以后,重返国子学,我闻知沈冲也是国子学的门生,虽不是书僮,也自告奋勇地要跟从公子奉养。
“你见了谢浚?”国子学里,公子的堂弟桓瓖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