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娘听了，嗤了一声：”你说这些做甚么？刘婆子是前头太太使出来的人，自是捧着大女人，不打你打谁。”他们一家四口，都是正月里才从旧主子家出来，进了蒋家的。地丁儿的娘是个好探听的，虽只来了两个月，却把蒋家的人事都摸了个差未几。
在中间替她分线的大丫环薄荷从她手里接过那双软鞋，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，抿嘴笑道：”女人这针线越来越好了。特别是这针脚的匀细劲儿，普通人都比不得。”
桔梗本年才十二岁，还不是很懂这里头的事，听桃华说得有理，就不再纠结，只说：”奴婢中午从厨房过，瞥见他们送进一篓子香芋来，刘妈妈赶着叫地丁儿洗了蒸出来--女人是不是又要做甚么新点心了？”
她这里说着话，眼角余光瞥见院子里桂花树背面暴露一角蛋青色的衣衿，声音就略略举高了些。桔梗儿耷拉着脑袋听了，她到底年纪小，也没瞥见树后有人，摸不准薄荷姐姐这究竟是骂谁，低头沮丧地拿着抹布去擦窗户了。
柏哥儿就暴露不大欢畅的模样来。他固然还算得上是个好哄的孩子，可到底年纪小，偶然候也不肯听话，还是拉了桃华要她玩飞飞。曹氏一筹莫展，倒是蒋燕华走过来，温声软语隧道：”柏哥儿乖，听娘的话，大姐姐累了，二姐给你画花儿瞧，好不好？”
曹氏是三年前嫁进蒋家的。她是再嫁之人，前夫病亡后因无子被休，产业被族里占了去，连着生的女儿都跟她一起被撵了出来。厥后媒人说合，嫁了蒋老爷，如此生了柏哥儿，也算是一家敦睦。只是她胆量小，常日里就想把柏哥儿紧紧地拢在身边，每次瞥见他跟桃华玩”飞飞”，都是心惊胆战，恐怕把儿子摔了。
桃华缝完最后一针，细心地打了个结，把线头掖到绣线底下，然后对劲地举起来看了看：”行了，总算还没晚。”
蒋家人用饭，总在花厅上，现在里头已经摆开桌椅，曹氏的大丫环白果正在摆碗筷。
地丁儿一边低头去挽草把，一边忍不住道：”大女人长得如许标致，如何总爱往厨下跑？令媛蜜斯哪有来做这些烟熏火燎的活计的。我传闻二女人整日里写书画画儿，那才是大师闺秀该学的呢。”
”谁不听娘的话啦？”蒋老爷从屋外笑着走出去，对小儿子晃晃手里拎的东西，”柏哥儿不听话，可没有芝麻糖吃。”
桃华往厨房里看了一圈。本日是曹氏三十一岁生辰，因不是甚么整生日，也就不宴请来宾，只自家庆贺一下便是。现在厨下鱼肉尽有，另有庄子上刚送过来的两只羽毛素净的野鸡。桃华一眼就看中了：”把那野鸡肉切了丁子，先腌一腌。另有昨日蒸的豆沙，也拿一些来。”
蒋老爷笑着将儿子放下，把买来的糖递给曹氏：”别给他吃多了，要坏牙的。”
薄荷的手就不由得停了一停：”帷帐？”
出了仲春，江南一带的气候就和暖起来了。特别是午后时分，阳光从薄薄的窗纸外透出去，照得整间屋子都暖洋洋的。
蒋老爷看看两个女儿，满脸笑容点头道：”好。”
”好好好，柏哥儿最孝敬。”蒋老爷白日里的颓废一扫而空，高欢畅兴坐下，将儿子抱在膝上，先从盘子里挑了一块点心给柏哥儿，才本身吃起来，”嗯，这个味儿鲜美，我如何吃着仿佛不但是鸡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