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跟丁郎中一样穿戴白麻布长袍,可上头一团团的血渍,几近将袍子染成了褐色。这仗打了几个月,救护队的人平时轮班上阵,碰到战况惨烈之时便要齐齐出动,仗打几天,他们就要繁忙几天。初时这些袍子还能及时洗濯,到现在已经顾不得了,因为伤者来了一个又一个,几件袍子换着都不敷,加以阴雨,现在另有好些衣裳在用沸水煮过以后晾不干,都在火盆上烤着呢。
“王爷,王爷!”远处一骑飞奔而来,跑得太快,在被雨水和鲜血打湿的泥地上不时打个前失。月朔一眼就认出了顿时之人:“是殷大哥!”
周千总就盼着他问这个呢。只要他说想要回京,那就是承诺了于阁老的发起:“阁老送了一封信来给王爷。”
且王妃身陷后宫之事,乃是王爷始料未及的。究竟上,谁也没想到皇后会猖獗至此,竟想出这么个暴虐主张。虽说天子并无此意,反而将计就计,但是对于王爷来讲,一着不慎竟让老婆沦陷于宫中,不能护住妻儿,这的确是男人的热诚!就算斩杀再多的北蛮人,也难以宣泄这一口怨气。
此次,据他们混进城关的探子带回的动静,早在客岁夏季,朝廷就派了好些人来,在西北军平分那定北侯的兵权。须知兵戈这类事,批示的人多了,令出多门,只会相互掣肘贻误战机。更何况这是来分权的,内斗比往年还短长,如何会没有空子可钻呢?
“王爷受伤了!”月朔手握长刀纵马奔驰过来,瞥见沈数左肩上殷红一片,赶紧道,“救护队已颠末来了,王爷快去让他们看看,先洗濯一下伤口。”
至于下头的各个小头领,被杀被俘的就更多了,算算连生俘加砍下来的脑袋,竟有十二三个北蛮贵族将领,其他浅显斩杀的北蛮兵士则不计其数,若再加上伤重逃窜能够死在路上的,怕是少说也有四五万人之众。
月朔从马背上拎起一小皮郛烈酒,有些踌躇。现在这烈酒都不是拿来喝的,而是用来淋在伤口上做阿谁甚么“消毒”,但是这东西浇在伤处实在过分疼痛,比去医疗处洗濯要享福多了。
军中营房局促,阁房更是如此,床离门几近只要几步的间隔罢了。周千总固然是站在门口,但实在离站在床头也不远了。隔着如许的间隔,他能看得清清楚楚,定北侯神采蜡黄,身上盖着的被子几近没有起伏,呼吸声更是气若游丝,底子不像沈数所说的“很好”的模样。
但是,每当他们生了退意的时候,常常就能打一场败仗,抢到些东西。这些东西天然不敷以赡养雄师,更不能令各级头领满足,却恰适以勾起他们的贪欲,让他们生起一种“关内粮饷不敷了,再打几仗或许就能大胜”的动机。
“多谢了。”沈数简短隧道。他眼里是数日未曾安眠的红丝,小丁郎中也是一样。两双红眼对看了一会儿,小丁郎中怠倦中又带着豁然的一笑:“总算胜了。王爷辛苦。”
“王爷,还是――”月朔尚未说完,沈数已经劈手夺过他的酒囊,将囊中烈酒浇在了伤处。
“恰是。”虽说这封信名义上是给沈数的,但周千总当然也早就晓得此中内容,“此次足有三千俘虏,如果回京献俘,起码可带一万兵马!”
他说一成,周千总就主动翻了一倍。杜监军那边如此,他本技艺下的人估计也是这个比例。这么一想,倒叫他有些悚然了――这半年来他们用了多少手腕,竟然连本技艺下这些人都不能完整收伏,可见定北侯一家对西北掌控之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