顺着江堤又行了一段,实在看不到人家,我们只好找棵大树上面拣块洁净处所坐了,到四周汲些水来大家吃了点干粮,都困乏得不可,连话也懒得说,挨着树干不知不觉就合眼打盹去了。
这夜,我就与惠赠睡在她的禅房里,少爷和严楚睡在后院菜地旁的小屋,净玉值夜,本来大师都战战兢兢怕那些人返来抨击,未曾想后半夜也没有动静,大师才安稳睡到天明。
晌午过后,天候还算阴沉,我们一行三人便离了澄衣庵,远远避开大道,只沿巷子往南走,过了横沟河,再行经桂花庄、柴圩村,穿过王店和王巷,一起绕的都是田间巷子、荒林杂径,到得江边时,天早已经黑了,只是离瓜洲渡口另有好几里路程。我们又饥又渴,特别二少爷,几番忍不住叫停歇脚,感觉鞋里好似进了很多石砾,走一步都磨得生疼,但解开鞋隔袜摸着才知是脚指、脚根都磨出很多水泡,如许也没法,只得再套上鞋,却更更加肿胀难受。
这遭看来二少爷是真的无家可归了,我想起桃三娘曾说的一句话里,所谓多少大户人家也得根株尽净的了局,便是如此么?我失魂落魄地想到这些,眼眶又酸起来,净玉不声响,也就拉了我回庵,跟惠赠师太、二少爷、严楚申明这统统,大师商讨了一番,都觉着二少爷于此地再不成久留,到亲戚处出亡,对方也恐怕躲之不及,就算有肯帮手的,也怕官司会连累到人家,只是身上银钱未几,随身之物除了一把油伞加一身换洗的孝服,便再没有了。最后还是严楚想到个别例:“我过世的老娘原有个亲弟,家住镇江鸭子塘,是些做小买卖的买卖人,一家子满是话头极少又诚恳,这几年来我和这娘舅也不生分,隔一年半载就会到他那儿逛逛住些日子,现在少爷既如许,咱不如坐船过南边,到镇江我娘舅家住几日,他必不会回绝。”
第二日夙起,我帮净玉洒扫门庭并翻开庵门,不见昨晚那几个被净玉扔出去的能人,倒是瞥见三三两两推着杂货板车的乡民,看模样应是一早进城发卖的,却不知如何都往回的方向走了。
净玉这事做得一气呵成,我们世人都看得傻在那边,返来重关好门后,净玉就双手合十向惠赠师太道:“师父,这些不过是没硬气的臭鸡蛋,门徒这就打发了。只是恐防他们夜里再折转头使坏,我今晚便不睡,顺次在前屋后院巡走便是。”
惠赠师太感觉如答应行,二少爷也想不到别的体例,听到是往南走就应允了。走官道又怕官驿会接到通缉画像,以是只能走巷子,夜里若能赶到瓜洲,天明前雇条划子过江去就最好了。
出了渡头,严楚雇辆骡车,说往鸭子塘,我和少爷又饿又累,上了车里便不自发相互倚靠着背睡熟。也不知走了多久,车轮磕到空中的石块颠颠簸簸,我含混间睁眼问:“严楚,另有多少路程才到?”严楚与赶车的都坐在车外,听到我喊就探头返来道:“另有一段,你和少爷尽管睡就是。”
到了江南岸边的西津渡,天已蒙蒙亮起,只见远处守望的水兵官衙点着熊熊火把,执长兵东西的保卫一待船只靠边,搭客登陆以后,就将人赶着往一个木闸门内畴昔,一一视看过是否有瘟病发作的陈迹。我们悬着心,但好歹都放畴昔了。
那人就说:“现在一早一晚都收了尸首出城来烧,你要真怕就去那儿看看,归正进城是不能了,也不知这病啥时候畴昔。”那人说着就指指远处一个冒烟的处所,我原觉得那是哪爿农舍的炊烟呢,经他一指,我顿时打个暗斗,不敢再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