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门口保卫公然比以往森严,个个口鼻都蒙着白纱布,有想进城的就赶走,如是出城的,则申明许出不准入的端方,然后带到一个木栏公告前,我细心看去上面竟贴了七八张人像,上面各写出姓名,官差一个个细心对了面相才放行。
计算已毕,我们便清算行装,惠赠师太还叫净玉秤出半斤白面,让我蒸了馒头带着路上吃。
我奇特道:“这些人如何不是进城去的?”
净玉这事做得一气呵成,我们世人都看得傻在那边,返来重关好门后,净玉就双手合十向惠赠师太道:“师父,这些不过是没硬气的臭鸡蛋,门徒这就打发了。只是恐防他们夜里再折转头使坏,我今晚便不睡,顺次在前屋后院巡走便是。”
我和二少爷只得一径点头,他便给我们松了绳索,实在这一天一夜的折腾又没如何吃喝,再加上捆绑得满身又僵又酸痛,我和二少爷连路也几近走不了了,还是相互搀扶着渐渐下车来,四周围山风扭捏着林树,才晓得这是在不知离江都多远的山里。车子停在一家矮小粗陋的小堆栈门前,一个杂役出来接了骡子的缰绳牵到中间马厩去,两个男人领着我们一边进店一边就喊:“三娘子!三娘子!还不快出来接爷爷?”
这遭看来二少爷是真的无家可归了,我想起桃三娘曾说的一句话里,所谓多少大户人家也得根株尽净的了局,便是如此么?我失魂落魄地想到这些,眼眶又酸起来,净玉不声响,也就拉了我回庵,跟惠赠师太、二少爷、严楚申明这统统,大师商讨了一番,都觉着二少爷于此地再不成久留,到亲戚处出亡,对方也恐怕躲之不及,就算有肯帮手的,也怕官司会连累到人家,只是身上银钱未几,随身之物除了一把油伞加一身换洗的孝服,便再没有了。最后还是严楚想到个别例:“我过世的老娘原有个亲弟,家住镇江鸭子塘,是些做小买卖的买卖人,一家子满是话头极少又诚恳,这几年来我和这娘舅也不生分,隔一年半载就会到他那儿逛逛住些日子,现在少爷既如许,咱不如坐船过南边,到镇江我娘舅家住几日,他必不会回绝。”
“哎!来了!”跟着一个开朗清澈的声音承诺,走出一个三十高低,窈窕身材,穿蓝印花衣裳,裹着一样一色包头的女子来:“哟!是王周、王正你们哥儿俩呀?我道这几日不见,又到哪儿发了财来?”――我错愕在那儿,眸子子都要瞪出来了,这、这不是……桃三娘?二少爷极小声地问我:“她如何在这儿?”我摇点头,且不作声。
另一个道:“嗯,这货好得很,少爷和丫环,嘿!这丫环就当扬州瘦马的卖上价……”
净玉为人实在,开口就去问,这一问之下惊得我魂飞魄散,本来城里的疫痢更加严峻,传闻昨日又死了几百人,现在城里严禁了关卡,只许出不准入,城里的贩子食店也一概停止,以是这些本来筹算进城发卖的也全数被赶了返来。
第二日夙起,我帮净玉洒扫门庭并翻开庵门,不见昨晚那几个被净玉扔出去的能人,倒是瞥见三三两两推着杂货板车的乡民,看模样应是一早进城发卖的,却不知如何都往回的方向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