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走到一户农家中间,有个老妇人正在菜园里劳作,宫知名上前打过号召,方知此处唤作夹山冲,四周止有五户人家,那妇人见宫知名衣貌俭朴,苏执又生的文静,也未多加查问便将二人引进不远处的自家茅舍当中。宫知名奉上银钱,请老妇人将出布料来,老妇更是喜笑容开,端茶送水甚是客气。宫知名令苏执脱下长衫,细心地将补缀好前襟,他虽未见得如妇人般手巧,但也补缀得端端方正非常牢实。苏执道过谢,又将衣衫穿上,宫知名问那老妇人道:“不知比来的阛阓离此地另有多远?”老婆子道:“倒也不是很远了,不知两位从那边来?”宫知名道:“我叔侄二人本来是做些山中采药的谋生,昨夜不知怎地迷了路,却来劳烦大娘了。”老婆子笑眯眯地说道:“不碍事!不碍事!二位要去阛阓也忒轻易,等下跟着小儿一道便是了。”宫知名道:“公子也去阛阓么?”老婆子点点头说道:“乡间人家也没有旁的事做,采几盆莲子、砍一担干柴到阛阓去换点纹钱罢了。等他父子砍柴采莲返来,吃点东西便要去集市了,你可随他一同前去。两位不嫌弃的话,姑息着用点粗茶淡饭罢。”宫知名点点头道:“如此便多谢大娘了。”那老妇人甚是俭朴好客,满面皱纹的脸上闪现出浑厚的笑容,说道:“不碍事,两位恰好尝尝山中莲子的味道。”宫知名问道:“这夹山冲盛产莲子么?”老妇人道:“这儿凡是有水的处所都是莲蓬,一年的生存全在这上面呢!唉,早些年风景还算过得去,现下倒是一年不如一年了。”那妇人一边与两人闲谈,一边脱手做饭,宫知名便帮着她在灶里生火。未过量时,低矮阴暗的茅舍以内便满盈着香味。
苏执先是大喜,继而颤声问道:“雷伯伯他们都还好么?”宫知名道:“振武镖局内空无一人,但并无凶恶之相。令尊在书房留有字条,粗心是他们寻你不见,昨日已先行南下江浙暂避,你可马上前去杭州海宁的宝应柜坊找钱掌柜相会。”苏执闻言大喜过望,本来父亲已然与雷伯伯回合,当是已无性命之虞。苏执问道:“那字条先生可照顾在身?”宫知名摇点头道:“老夫深恐夜长梦多,字条为别人所获,当时便已将之毁去了。”苏执喜道:“正该如此,先生想得殷勤。”他数日来心头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,看着陆离喜笑容开。宫知名道:“既然如此,我们便马上出发南下。”苏执沉默不语,深思半晌道:“我不去杭州。”陆离惊道:“白痴,他们在杭州等你呢!”苏执摇点头道:“我要去都城办一件事。”陆离气哼哼地说道:“我可不肯去甚么都城。”苏执神采刚毅,以不容辩白的口气说道:“我单独一小我也须得去。”陆离小脸涨的通红,说道:“你去便去,跟我又有甚么干系?”宫知名皱眉道:“苏公子,你爹爹他们虽已南下,但曳罗河之人仍在四周搜索于你,你去都城一定安然。”
言达师捂着胸口站将起来,又吐出几口血,指着陆离说不出话来,两眼射出怨毒的目光,半晌以火线才吐出个“走”字,说罢又恨恨盯了苏执一眼,头也不回地踉踉跄跄拜别了。曳罗河的二十余人见陆离如此神威,个个瞠目结舌,那里还敢强行出头?未过半晌,二十余人便溜得干清干净。苏执又惊又喜道:“陆姐姐,你真短长!”陆离笑嘻嘻地说道:“白痴,不是姐姐的功绩。”说罢回身拜倒在地,恭声说道:“弟子拜见宫伯伯!”那貌不惊人的老农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身后三尺。苏执顿时目瞪口呆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那宫先生一边扶起她一边笑道:“小丫头嘴下不包涵,是恐怕言掌门受伤不重罢!”陆离哼了一声,娇声道:“这类江湖败类,死不足辜!谁叫他有眼不识泰山的!”宫先生呵呵笑道:“令师三苦师太还好么?”陆离神采一黯,说道:“家师客岁已驾鹤西归了。”宫先生一怔道:“老夫数年前在天山采药做客三苦庵时,令师气色尚好,怎地便登极乐了?”陆离说道:“家师平生命途多舛,数十年青灯古佛仍毫不了相思,她在我这做门徒的面前不予言表,但我又岂有不知?徒弟五年前改名三苦,实是已了无生趣,驾鹤西归亦何尝不是摆脱。”宫先生微微点头,说道:“杨前辈与令师之事,我等外人又岂能知悉?”陆离见苏执呆呆地站着,赶快说道:“白痴,这位前辈我起初也跟你提过,便是百草峡的药王宫知名宫先生。宫伯伯,他叫苏执。”苏执朝宫先生行了个礼,说道:“小生苏执见过宫先生。”昨夜陆离已向苏执提及宫知名,只是未曾想到这百草峡的掌门的确比乡间的老农还要平常。宫知名道:“你便是振武镖局的苏执么?”苏执道:“恰是小生。宫先生也晓得振武镖局么?”宫知名双眉微微一颤,说道:“老夫昨日到了振武镖局一趟,还见到你父亲留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