拍门无人应，排闼门不开，约是里头锁死了。
水被闷了好久，有腐臭潮湿的气味，风灌进洞里，似恶鬼压抑以后的吼怒哀鸣。
“阿宁，我们要出去了...我们要出去了...”
长亭口中一向默念着这句话，声音渐低，闷在暗河当中，打了个几个旋儿不知消逝到了那里――她虽知，无人可应。
长亭几乎哭出声，忙道，“在！我在！阿宁，你如何样！”
水渐浅，长亭摸索着站立起来，水下泥泞湿软，长亭身子随即向下一沉，“啊”地一声惊呼，从速手忙脚乱地扯住芦杆向上攀。
长亭低头看了看织锦蹙金丝高裾襦裙，脚上这双沾满泥泞的蜀绣云丝罗绣鞋藏都藏不住，两个来源不明的大族小女人，就像被扔到饿狼堆里的肥肉，她惊骇恶鬼山妖，却更怕了那民气。
长亭绕到窗头看，窗棂是拿厚牛皮纸糊住的，风吹得鼓了起来，长亭透过裂缝朝里看，黑黢黢一片，甚么也看不见，干脆一咬牙，用力将木棍去砸雕栏。
长宁满身的重量都压在长亭身上，长亭咬紧牙关，一手薅到一丛芦杆儿，一手紧紧抱住mm，再摸索着艰巨地将脚从泥泞中抽出来，水被泥一冲，一下子就变浑了，长亭埋头去看水下究竟是何景象，亦只是徒劳。
这水道沉在珏山山崖以下，数以百年，终构成这道暗河。初冬已至，暗河蔽阴，水流带潮湿寒气，很轻易透过夏季厚重的衣物，冰到肌肤骨头里去――就像堕入冰窖里，不，比冰窖更难过，水会从襟口、袖口，一汪一汪地灌进你的身材中，用难耐的永久存在的寒意镇住你的五脏六腑。
“阿宁！阿宁！”
小女人还幼年，她尚且不知，这人间有一个词，唤作孤勇。
芦杆儿喇人，没一会儿，长亭手心被喇得一道一道的，满是细精密密的血口儿。
外头天正黑，这斑点就是出口！
长亭埋下头尽力向前划，浮石避不开，那就不避好了，归正一身疮痍又何惧？尖峭躲不了，那就不躲，以血肉之躯去硬抗六合，才气瞥见究竟是谁赢谁输。
长亭抬脚想跟着河道持续向前走，北地雨水不丰沛，民居都集合在水源河道之畔，顺着河道走，定能走到村落小镇里去，刚一抬脚，随即放下。
“深山老林中定有守林人，守林的屋子必然建在离水不远的处所...”长亭拢了拢幼妹，不让她乱动，腰向后顶了顶找重心，边说边眯着眼四周寻，脚下一个踉跄，便顺着雪坡向下滚划几米，长亭手忙脚乱地撑在一侧的树上，手上的伤被一重摁，长亭本能地倒抽一口寒气，再一昂首，眼瞅着便是一间屋顶蒙雪，阶已结上了一层薄冰的小板屋。
前面会不会有巨蟒？会不会有脸孔狰狞的大鱼？会不会有死人骨头顺水飘下来？
这是一小我迹罕至的深山老林。
长宁靠在长亭身上，尽力撑起眼睛，轻声唤道。
四周黑影幢幢，高林云木耸峙，树丛麋集，从树木之间隔开的细缝中看出去，只能瞥见一望无边的树和堆在树下愈发厚积的雪，地上的雪埋得不算厚，但雪上并没有有人走过的陈迹。
斑点渐近，长亭手指一用力，便向前猛划几米，出去的洞口也藏得很埋没，芦苇丛高冒起，伸展在洞口，水岸就在面前！
“长姐...”
天很凉，长亭浑身都湿透了，风一吹，不由打了个颤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