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然后到现在都还没见着两个小丫头片儿的影儿!”
声音温雅,落气如微尘坠地,极其伸展。
男人一面说,一面缓缓落座。
他不知说与谁听,却越说越笑,从抿嘴含笑,再到露齿笑开,最后毕竟放声大笑起来。
“派人去查陆长茂跟着陆绰北迁没有,家书里陆绰并未提及陆长茂一言半句,可我总觉事有蹊跷。”
嗬,那都是繁华堆出来的。
世家清雅?
“白喜。”男人轻声一唤。
“符氏刚烈以身殉火,洞口被火堵住了近半个时候,林子里头没水河也没趁手的扑火器具。等火一灭,出来一看,符氏烧得浑身焦烂,已看不清人形儿了,两个女人却不在身边,又往里头走,哪晓得那深谷里头别有洞天,九曲连环的,哪儿是哪儿也摸不清,好轻易挨个儿找着了三条暗河,可全都又结了冰,冰又结得不深,人没法儿在上头走,只好兵分三路,先除冰再游出去...”
跪坐那人顿时坐立不安起来,身子向前一倾,下认识地张口回嘴,“刺史大人亲带兵出城围歼,已是十成十的诚意在了!”
纵算是上天垂怜,她们能顺顺铛铛地找着饭吃,找着衣穿...她们能威胁到他甚么?
笑着笑着,蓦地睁眼,满面泪花。
窗外之人大声应和而退。
有的人风轻云淡地说着话,听在旁人耳朵里倒是阴阳怪气。
“没错,描述没错,陆绰喜好将长英带在身边也没错。”
“哥哥,你鄙人头过得可好?”
堂下有人正忐忑跪坐于蒲团之上――他跪得久了腿脚早就麻了,可他却不敢转动,只因为上头的那位主儿没发话。跪坐之人已逾不惑,面宽脸短,留八字须撇开在嘴上,两腮下颌有冒起来青茬儿似的髯毛,着丁香色湖绸长襟,头戴青纱高帷,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。他沉下心来,当真别离尊上一语之意,想了想,规端方矩地埋下头,答道。
书斋的窗棂垂下帷幕青竹竹帘,白光曜雪便只好从青竹裂缝中跃但是出,全部书斋暗极了,几缕亮光映在铺陈棕绒毡毯上,除此以外,再无亮光。窗棂之下摆置三尺长,一尺宽的一方沉木书桌,书桌旁摆高几,几上搁宽口粉彩绘芙蓉白瓷,几枝绿萼错落此中,正值将开未开之时,很有几分清雅之意。
上头之情面感昂扬以后,蓦地沉默下来,半晌以后迟缓回身,男人的面庞终究呈现在了明光当中――印堂饱满,肤容白净,眼角向上轻扬起,薄唇紧抿,青丝拿君子木高高束起,是个极俊美的男人。他撑在木案之上,头被佝得下颌紧紧挨上了衣衿口,再隔半晌,男人从古籍当中翻找出了一封加印火漆的牛皮纸信,信口被裁刀整齐截开,他翻手将信封向下一抖,里头折叠得好好的澄心信笺便如折翼之蝶迟缓地飘落至木案上。
男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。
氛围诡异地沉了下来,无端的沉默却让人抓心挠肝的镇静。
那人“腾”地一下子站起家来,声音决计压得极低,似有一团暗火烧在胸腔与嗓子眼里。
戴总兵眼风扫到从夹缝当中高耸溜进内堂的亮光,再扎眼瞄到那人如羊脂白玉般白净的下颌与高挺的鼻梁,心头一惊,明知那人瞧不见他,却也赶快埋下头来,不敢再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