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格的手重重的拍在虞烈的肩上，炽烈的目光就像两道深深的旋涡。
虞烈重重的吐息，眼神越来越果断，就在他正筹办回身去虎帐时，齐格又叫住了他，浅笑着：“晓得我为甚么会回绝蔡宣吗？”
“你要的是天下承平，我晓得。”
“伐楚失利？那但是五十万雄师！”霎那间，醉熏熏的酒意一扫而空，仆从领主睁着赤色的眼睛，满脸的不成思议。
“咕咕。”大火鸟扔下了羊腿向他走来，羊腿上的肉已被它啄得干清干净，骨骼在火光的摇摆下泛着惨白的光，与人骨无异。虞烈茫然的盯着那块骨头，大火鸟低下头摩擦他的脸，他下认识地拍了拍大火鸟的脖子。
虞烈笑笑：“是就是，不是就不是，没有如果。”
多年今后，当太阳慢腾腾的爬上即墨城的上空，虞烈仍然记得阿谁酷寒的雨夜，四周一片乌黑，唯有齐格的眼睛敞亮如雪。那已是二十年后，他叫姬烈，而不是虞烈，并且已不再年青稚嫩，颔下蓄着两寸短须，肩上披着朱雀大氅，头顶上方是回旋着的神鸟，身后是密密麻麻一望无边的战阵，三十万轩辕铁骑把齐国的都城围了个水泄不通。当时，齐格矗立在城墙上，隔着悠远的间隔与他对视。谁也不晓得，当时的两位万乘之君在想些甚么，又在相互凝睇着甚么。那是轩辕王朝与齐国的最后一战，也是那一战，继往开来，奠定了轩辕王朝八百年基业。
齐格赏识着虞烈吃惊的神态，齐国的世子殿下嘴角弯起了属于他的那种崇高而又闲适的笑容：“你这臭石头每天呆在烂泥潭里，能瞥见些甚么？你所能瞥见的，就是巴掌大的一片天空。”他伸脱手，在虞烈的面前比了比那片天空有多大：“北地各诸侯伐楚，阵容浩大。不但有雍齐燕鲁四国联盟，另有江北二十八国一并参战，雍公是诸侯伯长，兼顾天下军马。但是，究竟却并非如此，人马再多，战车再雄，只要民气不一，又有何用？不过是为大江之北的地盘又新添了十几万具亡魂罢了。”
“喝你的酒吧，再不喝，我就喝了。”
说到天下局势，齐格的脸上抖擞出了难以言语的风彩，他缓缓的转动着五根手指，仿佛统统尽在把握。仆从领主的肩头沉了下来，眼里披发着锋利的光芒：“虽说民气不一，但那是五十万雄师，或者更多，怎会败得如此之快？”
“你晓得就好，你是朽木不成雕，你是茅坑里的石头，又臭又硬。你拉屎的时候没有竹片，用手擦……”
齐格抱着空空无也的酒壶，两条腿很不美妙的伸着，点头笑道：“你不消再死守下去了，伐楚已然失利，真正的风轻夜想必已经拔转马头向朝歌城奔去。”
齐格微微一笑，身子往前倾了倾，在冰冷的石地板上画了个圈，在那圈上点了几下，笑道：“恰是墨都，仲夫离已经老了，美人白头，豪杰迟暮，像他如许的人物，吒咤风云了大半生，岂会甘于平安悄悄的死去？”
虞烈喘了一口气，挺起胸膛：“齐格师弟，不管在任何的环境下，输了就是输了。你想要天下一统，你有你的路要走，而我也有我的路要走，就算是死无葬身之地，我也要回到那烂泥潭里，问一问他们，我倒底是不是一颗弃子？”
“天下，是豪杰的天下，但是，也是千万人的天下，豪杰以千万人的血铸就光荣，倒底是对还是错？”齐格看着头顶乌黑的夜空，脸上的光彩消逝殆尽，尽有一种说不出落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