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巫官精力还好,体力却大不如前,在安君身后追得扑爬滚打,几乎一个出错滚下石阶,幸亏被身边宫人一把给拉住,不然,这老而不死的老巫宫怕是就此交代了。
安君踌躇道:“代国若亡,燕侯便落空了东南的屏藩,应当会有所行动,但是雍公如何会出兵?三年前,雍、宋一战,雍国可没讨到多少好处!”
“粮食,冶铁……”安君眉头拧得更紧。
“君上……”
便在这时,老巫官柱着蛇头拐杖在一名宫人的搀扶下,潺潺危危的走了过来。
“既已无事,诸位便回吧。”
“君上,君上……”
安国,敢怒而不敢言。
“何为不知其始之所至?”
安君闻声身后有异,回身道:“另有何事?”
虞芥点头道:“这事没那么简朴,代国毗邻宋国,代国若亡,宋国便将直面齐国,据臣所知,宋国已遣使者入雍、燕,欲邀雍、燕两国一道,逼回齐国联军。”
老巫官颤声道:“如果燕国不避愚傻,当真……”
一想到宋姬,便想到宋蛮子,安君神采一沉,脚步加快。
宫城的望城台上有座四角凉亭,与城外望渊山上的望渊亭凹凸对望,安君与几位卿、大夫坐在此中。安君坐北面南,卿、大夫们摆布列席。安国共有上中下三卿,六御上、中、下大夫。
“侯子,往古今来谓之宙,宙虽有增加,不知其始之所至……”巫官耐烦的提示着,双手握着竹简背到身后,目光平平,模糊泛着一层冷。
烦复不见起伏的声声响在凉亭内,软绵绵的节拍摧得人昏昏欲睡。
安君背动手向乐宫走去,将近中午了,一边在宫顶用膳,一边聆听着宫女们敲打编钟的声音,会令人表情格外安静。宋国嫁来的侯女――宋姬亡于七年前,身后不过一年,他便又娶了一任娇妻,是徐侯之女,徐姬生得格外娇柔,身形轻巧,擅击编钟。
阳光穿廊投影,斜斜的射在四方院落中,在那老槐树下端端方正的跪坐着一群小孩,正在点头晃脑的读书,大的约模十来岁,小的只要三四岁,他们都是安国的侯族后辈,年及三岁便需在文修院跟从巫官一起修文、学史。待到八岁,如果国君的儿子则要分开文修院,前去与安邦交好的诸侯国做质子,此举,又称侯子游学。
安君摆了摆手,对于本身阿谁傻儿子,身为一国之君的他,实在不知该如何办,与其召到身前,还不如眼不见为净。细心一想,已经有七年没有见过这个傻儿子了,也不知是否与七年前一样,长得那么像宋姬。
诸侯国中,巫官职位超然,若说众卿与诸大夫是国君的家臣,戴甲持戈闪现于外,那么巫官便是国君的影子,老是在埋没暗处,但却无处不在。他们不娶妻、不生子、也没有世袭的封地,将平生都奉献给了昊天大神,以及被神眷顾的一国之君,他们是国君最信赖的人。
“罢了!”
安君意兴澜珊的起家,众卿、大夫纷繁施礼。
“君上!”
“哦。”
“嗯!”
安君四十不足,坐卧气势慎重如山,披着一件广大的朱色锦袍,跪坐在草席中,案上的朱雀熏香炉里绽着寥寥娜娜的香。
安君脸上红一阵、白一阵,半晌,叹了口气,说道:“商道开僻不易,仁厚该当取信。我意已决,便换粮铁于代国,滋其度过危急。”说完,踞坐的身形仿佛矮了一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