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唉……”
安君四十不足,坐卧气势慎重如山,披着一件广大的朱色锦袍,跪坐在草席中,案上的朱雀熏香炉里绽着寥寥娜娜的香。
“君上……”
“你既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,那便让他去尝尝又何妨?”
现在,管叔度柱着那根青梨木做成的蛇头拐杖,一瞬不瞬的看着院中角落处的那名孩童,比及那孩子傻兮兮的闭上了眼睛打磕睡,他才对身边一个黑精黑瘦的小巫官说道:“走吧,我们应当去见君上了。”
“哦。”
安国,敢怒而不敢言。
此时,上卿孟于溪正向安君禀报着国事:“回禀君上,春祭已毕,春耕已起。承昊天之意,举国以内,阡陌当中,莫不为兴国事而躬耕。各侯田,各封地,一概如是……”
宫城的望城台上有座四角凉亭,与城外望渊山上的望渊亭凹凸对望,安君与几位卿、大夫坐在此中。安君坐北面南,卿、大夫们摆布列席。安国共有上中下三卿,六御上、中、下大夫。
安君脸上红一阵、白一阵,半晌,叹了口气,说道:“商道开僻不易,仁厚该当取信。我意已决,便换粮铁于代国,滋其度过危急。”说完,踞坐的身形仿佛矮了一截。
上左大夫姬英是安君的亲弟弟,有着一把标致的小胡子,这时,轮到他禀事了:“回禀君上,贩子们前去代国购马,但是代国却俄然进步了三倍代价,并且不要财帛,只要粮食与冶铁。此事告急,请君上明断。”
“侯子,往古今来谓之宙,宙虽有增加,不知其始之所至……”巫官耐烦的提示着,双手握着竹简背到身后,目光平平,模糊泛着一层冷。
安君眉头一皱,大大的抿了一口茶。
“君上贤明。”
烦复不见起伏的声声响在凉亭内,软绵绵的节拍摧得人昏昏欲睡。
男孩长长的“哦”了一声,目中神采更显苍茫,搭拉了两下眼皮,神情恹恹,仿佛又想睡觉。
安君意兴澜珊的起家,众卿、大夫纷繁施礼。
虞芥笑道:“回禀君上,此一时、彼一时,雍、齐争雄已稀有十年,如果教齐国灭了代国,那齐国的国力必定超越雍国,以是雍公为压抑齐侯,必定会放下旧怨,与宋侯联手制齐,而我安国自宋……”
“粮食,冶铁……”安君眉头拧得更紧。
老巫官精力还好,体力却大不如前,在安君身后追得扑爬滚打,几乎一个出错滚下石阶,幸亏被身边宫人一把给拉住,不然,这老而不死的老巫宫怕是就此交代了。
“何为不知其始之所至?”
安君转过了身,在回身的那一刹时,他脸上的神情极其奇特,既有如释重负,又有弱不成察的绝望,冲突而庞大。
巫官长叹一声,目光中的冷冽褪去,对男孩柔声道:“侯子所答,对也不对,若把梦境拿来和宇宙相较,确有可较之处,但却似是而非。”
老巫官避了避,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,恭声道:“君上多虑了,虽说宋姬聪明异于凡人,但小侯子确切是傻,这事做不得假。”
花着花落,潮涨云起,一年又一年。
当然,万事也有例外。
阳光洒在青石阶上,将安君的影子拉得又斜又长,像极了老巫官手中的蛇头拐杖。老巫官走在安君的影子里,轻声说道:“君上,小侯子一如既往,连宇宙与梦境也分不清,前些日子的谎言不敷为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