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声音哑了些,跟方才那句又略有分歧。
“你整天守着这摊子,南来北往那么多人,天然看谁都轻易面善。”更夫没好气道。
“……”
堂倌还未开口,更夫便一拍他的肩膀,冲不远处又是一顿挤眉弄眼:“往那处瞧!”
堂倌没明白:“瞧见了,不就是个和尚?”
和尚行动不紧不慢,却很快到了近处,眼看着就要从摊前走过,堂倌从速叫住了他:“大师留步!”
一听这话,堂倌顿时解冻活了过来。他指着远处一个墙弯,仓猝道:“刚走!指不定这会儿还没进门呢!我认得江家医堂的废宅,大师我、我带您畴昔?”
更夫:“尿急。”
这墨客一人分饰两角,声情并茂地归纳了一番“何为病得不轻”,而后,他就这么沿着江家破败班驳的墙缝,纸片儿似的滑进了宅院里。
不过,堂倌不但没有把这位疑似砸场的客人叉出去,反倒哆颤抖嗦服侍了两天,明天更是提早把食盒都备好了。
堂倌神采刷白地小声道:“这回你瞧见了吧?那张脸……诶?你急仓促地做甚么去?”
只见街对边,一道白影温馨无声地自夜色中来。
倒是更夫抗冻一些,替他开了口。他三言两语将那墨客模样的来客描述了一番,又对那和尚道:“那张脸我们不说熟,但也毫不会认错,那是医堂老江家的儿子。可……可江家医堂三年前着了火,除了嫁去安庆的女儿,无一幸免,全都被火烧死了啊!俗话说五更天,鬼也闲。一个已死之人接连呈现了三日,还刚好就是五更天,能不吓人么?!”
堂倌冷静打了个寒惊,干巴巴道:“亲娘祖宗,求他别来。”
“你是亲身上离山给我捉了只鸡?照这脚程,正月前回得来么?”这是明朗些的阿谁。
墨客仿佛被噎了一下,他盯着食盒看了半晌,这才有了反应,慢吞吞地点头道:“有劳。”
这东西也不知多久没洗过,早已辨不清原色,散着陈年的油腥味。
更夫低声道:“方才我从他身边过,打眼一看,他腰边挂着五帝钱呢!”
堂倌难堪地看了眼更夫,只感觉这和尚比这冬月里的妖风还冷,愣是冻得他不知东南西北,话都说不下去。
食盒对墨客来讲仿佛有些沉,活像给树枝挂上了千斤坠。他走时比来时慢了很多,好半天赋走远了一些。
墙角后的堂倌不谨慎看完整程,被瘆得不可,撒腿就想跑。脚都抬起来了,才想起另有根冰冻和尚在中间杵着呢。贰心急火燎地摸出一个荷包,二话不说往大师怀里一塞,嘴里说着“聊表情意”,人已经快奔出二里地了。
青墙上贴着一张半月前的海捕布告,只是略不巧,刚张贴完就下了场大雪,这布告一冻一淋,第二天便班驳得看不清画像了。就连出摊早的堂倌,当时也只入眼了一个大抵,留下了点恍惚的印象。
堂倌避开他的目光,战战兢兢地拎起食盒递给他:“都、都备好了,用的是瓷罐,没搁酥梨八角小茴香,刚出锅,还热烫着。”
他几近抬手就想扔了这不洁净的东西,但是绳快离手了,又被他单指勾了返来。他就这么带着一脸不浓不淡的嫌恶,拎着个破布荷包,悄无声气地走到了江家医堂门前。
更夫衬着白皮灯笼的光,盯着这墨客的脸看了半晌,叼在嘴里的最后一口包子都冻凉了,也没顾得上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