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现在,她还感觉,猫是一种会死而复活的植物。她的小白并没有死,随时能够回到身边,或在某个夜晚趴在窗外看着她,放射幽幽的目光。但是,将近二十年畴昔,再没看到过任何不异的猫――满身红色唯独尾巴尖上有火红斑点。
玩甚么禁闭与鞠问游戏?她攥紧了灌音笔,只说一句:“变态去死!”放到耳边听了几遍,只觉非常刺耳,茫然地看着劈面高楼,不知该说些甚么?童年?
全部白日,她都对着灌音笔发楞。当高空堕入深夜喧哗,崔善躺在薄薄的干草堆上,看到了那只猫。
然后,崔善把它放在地上。螺旋桨带着玄色航模升空,分开伤害的摩加迪沙。
微型飞翔器来到空中花圃,崔善俄然抓起一根长长的树枝,像RPG火箭弹射中直升机。
崔善读小学前,更喜好爸爸而非妈妈。
故乡的县城郊野,有条宽广的流花河,偶尔有野天鹅出没。三十年前,当她还没出世,候鸟迁徙的暮秋,有个猎人不测发明一只天鹅,隐身在河滩的苇丛中,开枪将它射杀。天鹅肉分给四周村民吃了。那年爸爸刚参军队退伍,从乡间亲戚手里,好不轻易买到大半斤天鹅肉,带回家腌制成风鹅,储存到过年的餐桌上,百口人吃得毕生难忘。
躲在没法看到的墙角下,脱下破裙子,用瓶里的水冲刷身材。赤裸皮肤,冷起鸡皮疙瘩,深深的热诚感。仿佛,那双眼睛从未分开,躲在氛围深处,看她敏感部位。更远的摩天大楼,玻璃幕墙收回赤色反光,窗后的白领与高管们,会不会围在圆桌前,捧着卡布奇诺或拉菲,不管男女眉飞色舞,轮番在望远镜中评点女奴的演出?可惜,她太瘦了,骨感到连胸都快没了,大煞了风景。
女仆甚么的最讨厌了!
她收到了礼品。
她的第一只宠物是被爸爸杀死的。
不要等闲给小植物取名,一旦叫惯名字,便有了亲人般的豪情。它的妈妈是只红色大猫,整天在清幽的天井中晒着太阳,它的爸爸则是只精瘦的斑纹野猫,每夜流浪在渣滓桶与餐厅门口。猫毫不是虔诚的植物,总想着逃削发门,在黑夜树丛中寻觅刺激。它肥硕和顺的妈妈也不例外,墙外一声刺耳的猫叫,就让它心旌摇摆地窜出去。在公园长椅脚下,绿化地的冬青丛中,穷户窟的瓦片上,放纵地彻夜交配。此起彼伏的尖叫声,让即将高考的门生们难以安睡。有个考生家长把毒药塞在咸鱼肚里,贪婪的公猫一命呜呼。
睡袍口袋里还藏着甚么?
她想起了爸爸的脸。
当墙上的数字刻到“39”,给她运送食品的航模机舱里,多了一支小小的灌音笔。
第三十天。
并且,记念小白。
凌晨,六点半。
月光益加凄冷,不晓得几点钟了,凌晨两点?空中花圃里转世投胎的猫,被崔善的哭声惊得颤抖。一眨眼,尾巴尖扫到她的腿肚子,热热的,毛茸茸的,很痒。它在石榴花墙上无影无踪,仿佛一跃跳下高楼的错觉。
既有老鼠出没,必有野猫捕食,人类不再处于食品链顶端。一双绿幽灵般的猫眼,在墙顶谛视她。月光抚摩红色外相,丝绸般反光,尾巴尖烧成火红斑点。它跳进空中花圃,姿势撩人地趴着,好像贵妃醉酒后披了一袭白貂裘。猫脸像古墓壁画中的女子,因冗长光阴而退色变形。她不能轻举妄动,略微挪动手指,乃至某个眼神窜改,都足以令其消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