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师北城偏西，紫阳观。
席面倒也简朴，不过是些时鲜生果，再就是金铜神仙所接之秋晨甘露，以玉杯盛之。
独一美中不敷之处，便是这条青龙的眼睛处浮泛无物，不知何故尚未点睛，是以尚缺了几分神采。
房内略显空旷，只搁了一张条案，上面放了笔墨砚台等作画时的利用之物，除此以外并无它物。
他就暂住在道观东侧仅仅一墙之隔的民居内，暮年这屋子本来的仆人将之捐出，便成了道观的财产。
左宏道盯着火焰看了半晌，看神情仿佛很有些不对劲。
他见状不再担搁，手托着火焰便向壁画上抹去。
他忽地耳朵一动，闭上嘴侧耳听去，禁城方向模糊有钟鼓乐声传来。
去地百余丈的通露台上时而云雾环绕、时而长风浩大，两尊严肃光辉的金铜神仙之下，一大朝晨就摆起了宴席。
左姓画师关好院门，落下门栓，将道观门前的喧哗隔断在外。
待葛抱川的身影消逝在台阶处后好久，他这才有些哭笑不得隧道：“赐啊，赶上这等事，平凡人捂盖子都来不及，偏你一根直肠子通到底，看看，把人赶跑了吧？”
墙面上立即多了很多斑斑点点，较先前天然了很多。
大祭司笑而不答，扭头向端木赐问道：“赐，借着姚殿主这一剑，可辨清了几分世道民气？”
通露台上一时候鸦雀无声。
赴宴的人更少，只谷神殿大祭司并灵山掌教葛抱川两人，各据几案、相对而坐，端木赐持玉壶侍立在侧。
“不过话又说返来，这谢山客心高气傲，竟想凭一己之力将天狱山千百年冤孽煞气吞下，难怪蹉跎三甲子未能神通。以他的才情，再忍忍一定没有机遇，不幸被神主惦记上，毕竟是功亏一篑。我灵山帮了这么大的忙，大祭司请我喝几杯通露台甘露，这买卖可不亏。”
大祭司对葛抱川的调侃不觉得意，谢山客的修行当然艰巨，但是一旦幸运胜利，必将神通无匹，他占有了天狱山关键之地，又是桀骜激愤的性子，到时只怕连神主和天子都不得不有所姑息，哪像现在，顶多就是个浅显神通，乃至更弱，还要受神主节制而不得自在，如此一来，这京师里好些人都能睡个安稳觉了。
大祭司有些讶异，摆摆手道：“但说无妨！”
雁丘山，甘泉宫。
左宏道再次高低打量了一番，对劲地点点头：“这些日子在中原安插安妥，又得空落了几招暗子闲棋，佛门将气运北移，正可归去安闲发挥。”
贰心知葛抱川心生去意，已是不肯多留，干脆也不点破，只是摆了摆手，权当别过。
身处京师，大伙儿也是模糊传闻仿佛近些年大周不甚承平，这社稷动乱、必出妖孽，神仙打斗么，天然是凡人遭殃，因而等天一放晴，住在紫阳观附近的百姓甭管本来是否拜神信道，纷繁聚到观门外，只等观内羽士开门迎客，好出来上一炷香、磕几个头，求一个心安、安然。
大祭司考虑半晌，与葛抱川对视一眼，笑道：“葛真人，我们怕是把姚道兄的心机惟得浅了。”
葛抱川也将目光投注过来。
端木赐直起家，开口道：“神主与天子，莫不是想夺戎人之气运，在佛门搀扶一名天人？”
大祭司一怔，忽地放声大笑，笑声衰老，却透着无穷称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