轩公子深吸一口气,咬牙昂首,迎着真定老王锋利如刀的目光道:“既是如此,我挑杀了南门尉,为何王上不闻不问,我还觉得……”
青年公子站了好久,见白发蟒袍人始终未曾开口,沉吟半晌,展颜笑道:“王上,高处不堪寒,轩每至此处,前不见前人,后不见来者,思及此塔所见证历代兴衰之变,胸中便生慷慨悲怆之感,忧愁惊骇、不能自已,只恨才疏学浅,学不来前人长歌当哭。”
白发蟒袍人倏然回身,方脸瘦颊而高颧骨,两道乌黑剑眉储藏锋锐之意,眼窝深陷如鹰,双目开阖似电,除额头几道更添威势的虎纹,脸上竟不见几分衰老之态。
浩大长风吹动衣衫,塔下两人虽身处堂皇王府以内,却更似置身莽莽荒漠,见万籁俱寂、六合无言。
扫了一眼满脸恭谨之色的轩公子,他眉宇间冷意更甚,开口道:“小小年纪,书上读了几句一知半解的诗文就来矫饰。这话谁都能够说,唯独你,孤一句都不信。如何,是鸾姬那丫头犹不断念,还是你仍旧心存妄念?”
他身后亦步亦趋跟了俊美妖异的青年,银丝外袍袖口与衣摆上的大红波浪纹理顶风摆动,好像血海兴波、踏浪而至,鲜明是那位与黑鸦擦肩而过的鸢肩公子。
轩公子勉强笑笑,感喟道:“是我想左了。”
真定王府邸规制弘大,如同城中之城,且比拟安乐之地的王府,平增一股严整坚毅之意,虽不敢如京师天子禁城普通真的筑起巍峨城墙,却立起很多做瞭台箭楼。
真定老王嘲笑道:“觉得甚么?觉得孤亦对三小子在孤眼皮底下埋钉子心生不满?觉得能够拿孤做枪去把三小子拉上马?鸾姬那丫头被我经验一顿,只好退而求其次去北四州兴风作浪,就觉得能够有样学样,去算计打压根底更加陋劣的三小子了?”
听到此处,轩公子已是汗流浃背。
宝塔八角各立有一尊铸铁莲花座力士像,背靠宝塔,当风而立,高三丈三,通体纯黑,不加彩饰,虽姿势不1、神韵各别,却都有着弹压一方的深重严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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轩公子心中油然升起一阵不妙的预感,真定老王膝下只要一子,且不幸早夭,这是环球皆知的事情,在这王府当中更是决不成提及的大忌,不成想以后竟另有如许的盘曲,且与那人有关。
如此行动,这位“轩公子”的身份仿佛不但是长公主使者那么简朴。
空旷幽寂的塔基之上长风浩大,虽是夏季,竟无一丝炎热之意,反模糊有阴寒气布散。
东北角上,一尊高擎宝剑作忿怒相的力士像前单独站着一人,身材极其高大,满头白发,头戴银冠,身穿一件玄色广袖金蟒袍,正伸手抚摩着力士脚下的莲花座怔怔入迷。
真定老王说罢,抬脚就走,留下轩公子单独站在原地,面色涨得通红,红中又泛出青色来。
他说罢便躬身后退,本来就佝偻的后背压得更低了,一向退出很远才回身,远远地站了开去,垂手侍立在通往塔基的石阶上。
他说着,忽地抬头哈哈大笑,笑声干涩却桀骜,随风远远漫衍开去。
侯门一入深似海,更何况裂土屏藩亲王之家。
真定老王笑了半晌,又忽地收声,低头子视轩公子,森然道:“三小子当时便能有如此小巧心机,孤天然投桃报李,将听到这些话的奴婢十足赐死,还将克死我儿的那柄神剑给了他,这事晓得的人未几,却已充足,不然你觉得,他一个宫女所出的无根浮萍,如何能安然长大,活到本日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