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南容沉默无语。
闻声这话,张南容立时开口不言,袁守印则干脆又坐回了本身的大圈椅。
袁守印听了半晌,终究忍不住感喟道:“敖大人,明显是一出长安令冒死进谏、三在朝为国留才的嘉话,如何从你的嘴里说出来,就不是个味儿了呢?那个没有私心,可只要这私心于家于国无益,就堪比公心,任谁也无可指责。”
敖莽恍若未见,径直拽起袁守印的衣袖,将那封奏折扯了出来:“莽初入宦途,就曾听人说过,甘露一朝,文有袁铁肩、武有曹虎头。现在那位老当益壮的虎头军机正失势,如果此去天子大怒,扳连铁肩公就此归老故乡,岂不成惜至极?”
敖莽禁不住抚掌大笑:“这就是了,哪儿有昨日才下旨筹办西征,本日就给陛下泼冷水的事理?于获麟的折子无妨先压上几天,待我寻个良机,拿此当作笑话讲给陛下听,没准陛下就一笑置之,将于获麟和我们三个不利蛋儿一并当个屁给放了也未可知。”
就听这位垂老迈矣的铁肩公幽幽隧道:“我此人呐,越是离死不远,就越爱忆及旧事,常常懊悔当年一念之差,做下了很多错事,现在纵想弥补一二,却已然迟了。”
“敖莽!
敖莽毫不避讳地点点头:“恰是。”
“在此之前,如果陛下听到风声,下旨责问,二位垂白叟尽管将梗阻言路、欺君罔上的罪名推到敖莽身上便是!”
这两句话,天然是调侃袁守印、张南容二人被敖莽压过,遇事不能做主,只好装聋作哑,便如寺庙中被高高供起的泥塑木雕普通,徒有浮名、却无实权。
敖莽立即正色道:“铁肩公所言,恰是老成谋国的金玉良言,莽受教了!”
下一刻,当着殿中统统大小官员的面,这位已入暮年的铁肩公蓦地感喟道:“老喽!”
张南容的眼中多了一丝警戒,嘴上还是不肯逞强,哼了一声道:“敖大人一开端冒充躲避,摆出一副盘算主张要置身事外的模样,就是想看看于获麟背后有没有站着人,比方说我张南容,乃至另有铁肩公?”
闻言,张南容朝敖莽看了一眼,目光中看不出甚么怨怼之意,反倒是苦笑了一声:“这两句话我又何尝不知。只是有幸身在中枢、帮手天子,总要相忍为国才是。”
袁守印嗬嗬一笑:“这就对了。我们三个站得太高,爬到半山腰的人远远张望,看又看不清楚、听也听不逼真,一旦头上有甚么风吹草动,就不免以己度人、胡乱测度。殊不知,凡是能爬到山顶这个位置的,又有哪一个是真正的草包庸人呢?谁如果不拿泥雕木塑当神灵看,那才是真的愚不成及。”
敖莽听了,极其干脆地摆摆手,颇是不觉得然:“我家中的书斋留名不取,为的就是待将来人死神灭,尽由着先人盖棺定论。至于能留下个甚么样的名声,我人都死了,与我何干?”
张南容肝火上涌,忍不住上前一步,头一回主动与敖莽针锋相对。
他说罢,俄然如有所悟,饶有深意地看了敖莽一眼。
见状,袁守印禁不住出言问道:“那为何敖在朝俄然又改了主张,头一个表态要力保于获麟?”
张南容不清楚敖莽为何俄然提起此事,心中迷惑大起,却还是下认识地点头道:“此事我早就忧心,再迟延下去,确非朝廷之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