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刘屠狗的叮咛,刘去病再无半分踌躇,调转马头,策马径直冲到长安县衙大门的台阶之上方才停下。
这回他的语气就要诚心了很多:“于某代当日在场官民人等,拜谢刘都统拯救之恩!”
说罢,刘去病也不上马,抬手一振缰绳,双腿一夹马腹,直接冲进了门去,唬得几个衙役顿时作鸟兽散。
听到此处,刘二爷已是瞠目结舌。
只不过诏狱又与禁军分歧,碰到骨头软的,可谓见官大一级,碰到真正不怕事爱叫真的,哪怕黑鸦握有生杀之权,还是只当你是镇狱侯私军、家将部曲之流,这品级也就无从谈起。
数十名黑鸦突入县衙,天然是鸡飞狗跳、沸反盈天,这位长安令却仿佛充耳不闻、恍若未见,始终是神情端肃、目光安静。
因而刘屠狗摆摆手,打断道:“老于啊,甭给我灌迷魂汤,你甚么脾气我多少晓得一点。那日你但是当着无数人的面,指责兰陵王纵马城郊、惊扰百姓,逼得那位王爷不得不当场施礼受教,还捏着鼻子奖饰你是个直臣。你连王爷都不奇怪凑趣,何故对我大放谀词、近乎奉承?”
见状,刘屠狗对劲地点点头,心道这才像黑鸦的模样嘛,既然入了诏狱,就别希冀着能讨人喜好。
于获麟哈哈一笑,毫有害怕之色:“都统谈笑了,于某方才所言,确切发自肺腑。鄙人虚度三十几个春秋,为官亦是丰年,但见官府跋扈、世家傲慢,江湖中的所谓大侠,亦多是恃强凌弱之辈。”
于获麟本拟刘屠狗少年心性、最受不得轻视欺侮,被说成是自甘出错,必然会暴跳如雷,谁知这少年竟是毫无愠色,当下也是深感惊奇。
他又听到面前的少年有此一问,当即正色道:“流言本不敷信,于某脾气虽臭,却非轻信之人。刘都统年纪尚轻,在边镇时身边都是粗鄙残暴的军汉,不闻义理之学,一味崇信勇力,后入诏狱,更是多见奸宄之人、阴私之事,不免受其感染,于无知无觉间做下很多错事。”
于获麟目光刚毅清正,盯着刘屠狗道:“反倒是如都统这般侠义无双、为救素不了解之人而不顾存亡的,当真是少之又少。”
于获麟神情安然地点点头,直言不讳道:“刘都统公然聪明敏捷,诏狱恶名昭彰,夙来为人所不齿,都统心肠纯善、前程似锦,何必委身此中、自甘出错?”
他冰脸含威,看了一眼门内那几个面如土色的衙役,自顾自回身,朝着一众早已跃跃欲试的黑鸦举起了手中的绣春刀,大声道:“二爷有令,随我出来提人,谁敢禁止,留他一口气便是!”
只不过,这类指责对于“天下恶名一身当之”的刘二爷而言,好像清风拂面、不值一提。
刘屠狗心中大是踌躇,心道如果是以就拔刀砍了这厮,是不是有点不太安妥?
他不由得笑道:“绕了一大圈,本来长安令是要规劝我秉承正道,不要学裴洞庭的趋炎附势,更不要学鲁绝哀的丧芥蒂狂?”
他涓滴不恼,恶感觉这于获麟天真得紧,年纪已然不小,竟还不能明悟所谓善恶之辨,殊不知这世上的很多人、很多事,本就不能以善恶二字论之。
五十骑黑鸦回声如雷,随即齐齐跳上马背,跟着刘去病,如狼似虎普通涌进了县衙大门。
刘屠狗越听越奇,没想到这于获麟竟认得裴洞庭,更似与鲁绝哀有着极深的干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