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长宁瞳人一缩,抽脱手,后退一步。
六年前的洗碧宫繁华正盛,萧长宁那艳冠后宫的生母余贵妃仍健在。托其母的福,貌美娇气的萧长宁便更得先皇喜好。余贵妃最得宠的那几年,长宁公主的吃穿用度,乃至比梁皇后所出公主更胜一筹。
小天子吸了吸鼻子,小声说:“就是六年前被你骂做娘娘腔的阿谁,沈玹……”
六年后。
萧长宁浑身颤栗,蓦地拔下头上的簪子抵在本身脖颈处,决然道,“太后若不收回懿旨,我宁死不从!”
沈七低着头,萧长宁看不清他的模样,只见一颗血珠沿着鬓角划过他肥胖豪气的脸颊,又从光亮的下巴处滴落灰尘。
……
见萧长宁挣扎不语,梁太后懒懒起家,和顺地握住萧长宁颤抖的手,拿下她手中的簪子。
熟知这一送,萧长宁便亲手将沈玹推上了六亲不认、佛挡杀佛的修罗之路……
“阿姐……”萧桓抬起略带稚气的脸庞,红着眼拉着萧长宁的衣袖,不幸巴巴道,“沈提督说若不将你嫁给他,他就要废了朕另立新君呜呜呜……”
秋老虎来势汹汹,气候还是酷热,萧长宁只披了件单衣便下了榻,伸手接过宫婢递来的绸帕,胡乱为萧桓抹去眼泪,问道:“皇上这是如何了?太后又叱骂你了?”
而此时,十二岁的小公主叉着腰,瞪眼看着垂首站在本身面前的少年寺人,微抬下颌,语气中尽是荣宠加身的娇纵,拧眉道:“脏死了。”
“司礼监?若非犯了事,司礼监的寺人又怎会贬来我这做杂役?”多数是个烫手山芋,萧长宁想也未想,对着少年撂下狠话:“才不要阉奴奉侍,本宫最讨厌他这般欺下媚上的娘娘腔!”
对了,当时的沈玹还不是现在权倾天下的大寺人沈提督,他乃至还不叫沈玹,贱名沈七,不知犯了甚么事,受了一顿鞭刑后,便被从司礼监贬至萧长宁的洗碧宫干杂役。
“当年被我骂做娘娘腔的阿谁小寺人,不是叫沈七吗?!”
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直视着萧长宁的眼睛,哑声诱循道:“萧桓是你的亲弟弟,若哀家再不做些甚么,他就要命丧沈玹之手了。长宁,你不会晤死不救的是罢?”
萧长宁蓦地一僵,感觉本身这话也许说得太重,的确是在这小宦官的伤口上撒盐……可即便是她出口伤人了又如何?她是个公主,焉有公主向宦官报歉之理?
“帮手哀家和天子,杀了沈玹。”
“将我堂堂一国长公主嫁给寺人?真是荒诞至极!朝臣同意吗?先帝同意吗?萧家皇陵的列祖列宗同意吗?”
春季小憩,萧长宁从梦中惊醒,昏昏沉沉地坐直身子。
小天子悲戚难忍,用一副生离死别的神采望着萧长宁,嚎啕道:“阿姐,朕对不起你!”
“太后何意?
真真是人在家中坐,祸从天上来。
梁太后声音沉沉,“长宁,哀家实话同你说,你今儿便是死在哀家面前,这尸首也得穿上嫁衣,抬入沈家的祖坟。你向来是个聪明人,当知甚么叫做‘识时务者为豪杰’。”
一见到亲姐,萧桓将嘴一瘪,眼泪很有决堤之势,悲戚道:“阿姐……”
时隔六年,萧长宁已然健忘了他的容颜,唯有那一双狭长年青睐睛,如同刀刻般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中——阴冷,锋利,且伤害,像极了某种冬眠的兽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