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幼容言简意赅，安静地论述着，“我奉告了正在满宫找人的侍卫，侍卫们砸开了房门，从里头抱出了几乎冻僵的长宁长公主和陛下。当时候，陛下还很小，约莫三四岁，像个精美的瓷娃娃，一碰就碎……不过，陛下必然不记得了。”
伤害消弭，沈玹浑身绷紧的肌肉稍稍放松，勒缰稳住吃惊的马匹，朝绣春刀飞来的方向望去，吐出冷硬的两个字：“多谢。”
梁太后眼睛一眯，打断她道：“幼容，你是个乖孩子，勿要混闹，快将天子送回哀家身边。”
梁幼容眼中闪过一丝异色，警告道：“听着，彻夜就当没见过本宫，不准张扬！”
马背很高，萧长宁仰得脖子发酸。沈玹不明就里，沉吟半晌，还是于马背上俯身，尽量与她保持平视。
心虚的越瑶忙不迭点头：“沈提督说的是。”
“越瑶？”萧长宁不成置信道，“你不是在开封吗？”
“娘娘，臣妾一向觉得您是对的，东厂才是奸佞，可您如此挟持天子，未免太……”
梁幼容认命地闭上了眼……
她眼神飘忽，不敢直视沈玹，一边干笑，一边抬高嗓音心虚地问：“殿下，我们偷‘宝贝’的事是否败露了？如何沈提督看到我，一副想杀人的模样？”
萧桓快速从榻上坐起，严峻地望着黑漆漆的大门，抱进被褥颤声道：“……是谁？”
萧桓的确不记得了。
十一年前，他和阿姐几乎死在妒忌成性的梁太背工里，却前后被她的侄女救了两回。不得不说运气兜转，造化弄人。
沈玹端骑在高头大顿时，气势逼人，染着血迹的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，看着越瑶冷声道：“尊卑有别，越抚使还是不要对殿下搂搂抱抱的好。”
“殿下你醒醒！”
“那是很多很多年前，也是一个大雪天，太后娘娘痛失爱子，整天烦闷，父亲便将年幼的我送进宫伴随娘娘。有一天夜里，我在宫中迷了路，逛到一间陈腐僻静的杂物间，俄然听到里头模糊传来衰弱的求救声……”
说着，越瑶一声令下，北镇抚司的大门吱呀一声翻开，十数名锦衣卫固执火把奔出，摆列两排站在门口，朝马背上的萧长宁膜拜道：“叩见长宁长公主！”
“我晓得你很强，非常强，可……”萧长宁望着远处模糊可现的北镇抚司，后怕地说，“可若你有甚么不测，本宫会痛苦一辈子。”
禁卫头子答道：“本日遇刺, 陛下受了惊, 正在养心殿疗养。”
“傻子才谈对错，成大事者，只要胜负！本日若哀家赢了，哀家就是对的！”梁太后厉声道，“将天子带过来！”
梁幼容环顾四周，只见屋内喜烛亮堂，红绸遍及，窗棂上还贴着大红的喜字，案几上摆着桂圆和红枣……
“很好。”越瑶点头，伸手拍了拍目不斜视、适时眼瞎的兄弟们，严厉道，“不枉本抚使悉心种植你们多年。”
“没用的。”梁幼容展开眼，眼中规复了稍许平静，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握住萧桓，紧紧地握住，颤声短促道，“陛下不消管我，快穿好衣裳，臣妾送你出宫。”
越瑶又问：“闻声了甚么？”
“臣妾……没事。”梁幼容踉跄一步，倚着门框勉强站稳。她闭了闭眼，睫毛颤栗，脸上残妆未褪，但嘴唇还是白得吓人，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地不起，变成一具冰冷的尸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