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沈玹受伤了，萧长宁手一抖, 鼠须笔在绷带上拖出一条长尾巴。她怔了怔, 方凝神将那条高耸的尾巴抹去，几笔改成玄武的蛇尾，问道：“谁伤了他？霍骘吗？”
林欢道：“昨夜大人将您抱回东厂后，便连夜调集统统番子于议事堂密会……”
心中的思路叠涌。很久，萧长宁深吸一口气，极力让本身的神情看起来轻松些，在林欢臂上的绷带上落下最后一笔，将染了颜料的笔搁在石桌上，朝冻得微微发红的指尖哈了口气，说：“画好了。”
林欢歪着脑袋，打量着绷带上的玄武龟，愣愣道：“为甚么是个长脖子长尾巴的王八？”
说到此，她眼眶一热，眼尾微微出现了红，倒像是谁欺负了她似的。
他向来不会拐弯抹角，萧长宁先前筹办好一肚子草稿都忘到了九霄云外。她本来打算着要筹办几壶好酒，点上几支红烛，挑一个月光最美的夜晚，在酒香微醺的时候与他坦诚统统……
沈玹面色凝重，寂然道：“首尾有难，难以分身，本督只能将统统精锐之众留给蒋射与方无镜，而孤身一人前去火线救援长公主。本督本日同大师说这些，不是为本督的擅离职守摆脱，而只是想让诸位晓得，诸位有兄弟能够依托，而她除了我以外一无统统。我既已娶了她，她便是我此生应尽的任务，不管存亡，不离不弃。”
沈玹神采未变，乃至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，抬手将细刀刺入脚下地砖中，缓缓道：“本督有愧诸位，以此一刀自警。”
林欢双肩一缩，忙从石凳上站起来，退到一旁，恭敬道：“厂督。”
“不能。”沈玹面无神采，言辞冰冷中透出几分不易发觉的酸味，说，“再啰嗦，你连王八都做不成。”
沈玹悄悄点头。他的视野从萧长宁明艳的脸上转过，随即移到石桌上未干的笔墨上，眉毛一皱，看向林欢。
萧长宁终究明白为何厂中高低对沈玹如此信赖了，因为连她，亦被这个强大凶恶、又有情有义的男人所完整俘虏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潮湿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沈玹，一字一句非常清楚地说道：“沈玹，我喜……唔！”
萧长宁瞪大了眼，不明白缠绵爱语为何被俄然打断，变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深吻。
书案上摆着几张练字用的宣纸，约莫是沈玹临摹她的笔迹所写，另有一幅裱好的水墨画——恰是前次在亭中喝酒赏雪之时，他让萧长宁为他画的那幅画像，不但裱装好了，还在画上撒了精美的金箔碎屑作为装潢，极其器重的模样。
方无镜听懂了沈玹的意义，忍不住向前一步道：“大人，部属绝无责备您的意义。您去救长公主殿下，实在我们都了解的。”
本来, 昨夜萧长宁睡下后，沈玹便调集厂中未受伤的统统部众议事。东厂的硝烟未散, 氛围中仍有萤火虫似的火星飘散, 时不时传来木料被烧焦的哔剥声。
阶下天井中, 方无镜满手是血, 收敛起常日的阴柔与女态，将背脊挺得笔挺；林欢吊着受伤的左臂，像个好学的门生般垂首站立；蒋射冷静地放动手中的大弓，抬起清冷的眼来……统统人都屏气凝神，望着沈玹的眼睛里充满了崇拜与信赖。
萧长宁脸一热，还将来得及细细感受那只大手的温度，沈玹已回身去了书房。
话还未说完，身后传来一个沉稳的嗓音：“好端端的，换甚么名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