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千峰哈哈一笑,说道:“我欠你恩典,怎会让你刻苦?你又为何叫苦连天?”
天心收摄心神,神采冷酷,好像平静自如的江湖女侠,不复之前小女儿慌乱神态,她道:“盘蜒兄,这毕竟是杀父之仇,你便半点不担忧我此后抨击?”
盘蜒沉默半晌,俄然道:“师兄,我来问你,若你身边最敬爱紧密的恋人,一个个儿与你反目成仇,视你为敌,你又当如何是好?又或是你神态不清,行事倒置,竟杀尽统统同门亲朋,过后复苏,你又会如何?”
张千峰神采猜疑,很久以后,目呲欲裂,大喊一声,如见鬼般推开盘蜒,颤声道:“你怎会晓得这句话?你从那边听到这句话?”
盘蜒道:“方才我揍你一拳,你踌躇不决,要还手,却又忍耐住了。先前相斗,以你工夫,以下定决计要将天心公子父亲击杀,胜负早分,也不会被洁泽趁机所伤。再之前救江湖豪客时,你也曾踌躇;过往召开元、于步甲欺上头来,你何尝不游移?你想要救人,便脱手去救。想要杀人,便罢休去杀。想要追洁泽,一辈子不与她分离,便洁净利落的堕入魔道。若想斩妖除魔,便磨刀砺剑,动手无情。岂能瞻前顾后,畏首畏尾?”
张千峰苦笑一声,说道:“师弟一贯对我言语恭敬,难怪我没瞧出来。”
盘蜒又道:“师兄,我实在一向极厌憎你。”
盘蜒感知死者残存灵知,稍稍沉吟,说道:“万鬼派洁泽来到此处,洁泽体内鲜血有异,喂你爹爹服食,他逐步沦为洁泽奴婢。他又外出去捉江湖武人来,一一制成这蝙蝠妖怪。”
天心一时语塞,呆立少时,苦笑道:“你一向如此自作主张么?谨慎聪明反被聪明误。”
天心不由骇然,说道:“这洁泽已如此短长,她竟不是这里最伤害之人么?这群万鬼也与我们天剑派为敌,但是与黑蛆教勾搭的?”
天心奇道:“你安知的如此详确?”
张千峰展开眼,不见洁泽,眼神非常绝望,嘴唇发颤,想要说话,却又说不出甚么。天心在他身边坐下,握住张千峰手心,张千峰一个颤抖,躲到一旁,喊道:“不成,不成!洁泽她会曲解,公子还请自重!”
天心叱道:“你发甚么疯?那洁泽乃是一吸血女妖,不折不扣的妖魔!你与她既然无缘,便当尽早罢休,何必纠胶葛缠,死皮赖脸的?”
盘蜒道:“我本觉得我俩是同一类人,同而相斥,异则互补,我害怕于你,故而非与你争锋相对不成。现在见你这般窝囊模样,我可当真放心了。很好,很好,张师兄,张千峰,你便这般委靡下去,我便欢乐不尽。”
天心见状,神情悲忿,但却挤不出眼泪来,心底反而模糊轻松畅快,盘蜒道:“你爹爹追悔莫及,受尽痛苦,如此摆脱,赛过苟延残喘。天心,你明白么?”
张千峰想要辩驳,盘蜒抢先说道:“公子目睹情侣惨死面前,转眼便对其他男人投怀送抱,这份凉薄本领,当世男人,只怕无人能及,尘寰女子,也无人能望公子项背。”
盘蜒道:“不管仙法、魔道、佛心、神念,走到极致,便是至理。并无对错可分。杀人百万,便成了彼苍的刀,普度众生,便是老天降下的救主。盖因天意莽莽,无人可阻。天灾烈烈,不免循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