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着这个气韵全变的儿子，他不知该用甚么样的腔调，重新找回父子的亲情。
就像他只是从朝上返来，晨昏定省，而后便要回房去安息普通。
肩舆压下，商不换从肩舆款款走出，竟然有些人红了眼眶。
前年？
早没有不适，晚没有不适，恰幸亏商不换回府时不适。
他抬起眼来，没有设想中见到亲人的欢乐，也没有对他这个刻薄父亲的敌意。
背脊微佝的管家，迎上前来，揖了一礼。
那不就是商不换方才分开相府，不久后的事么？
三年的工夫，在商丞相面前一晃。
时移世易，三年后的相府，与三年前早已分歧。
一个年纪稍长的管事，不由出声问道：“莫管家，你说相爷这回，还会对至公子那般态度么？”
厅中上首摆着乌木台子，两侧的位置，坐着一个略显沧桑的老者，和一其中年贵妇。
莫管家的声音，越到背面越轻，仿佛不欲多言。
这些管事都是在府中服侍多年的，自藐视着他长大，对于他离府三年有着疼惜与感慨。
一脚踏进相府高高的门槛，他袍角卷起褶皱，很快又被抚平。
商不换略点了点头，将茶盏捧起，只在唇边润了一润。
他想着商不换眉宇间的冷冽，埋没在那满面东风的笑容下，又是顾忌又是顾恤。
“前几日相爷不顾寒疾，亲身登上了法空寺，找到了方丈大师，连大师都为相爷的诚恳动容。这般辛苦找返来的，想必舍不得再让他分开了吧？”
还是三年前俊美的容颜，却少了三分生涩，多的是内敛的气度。
只看本日，明知商不换回府的动静，二公子却没有出府相迎。
商相爷峻厉刻薄，后妻夫人教唆诽谤，异母弟弟涓滴不敬……
只是一众主子之间，并没有半个相府的主子来相迎。
府门以外，一众穿着贵重，气度沉稳的主子，在门外翘首以盼。
莫管家嚅嗫了半日，说出来的话，连本身都不信赖。
商不换笑着朝门外看去。
只是目光过于锋利，看起来显得恶毒狡猾。
如许的相府，叫他如何待得下去？
这不是一个疑问句，反像是一个必定句。
莫管家一下子听懂了，他不是在问二公子去哪了，而是在指出二公子没来驱逐他这件事。
另一道目光充满了顾忌和挑衅，中年的贵妇保养得宜，脸孔尚可看。
他得体地拂开袍角，姿势不卑不亢地跪在地上，而后深深一拜。
“这三年说长不长，说短不短。便是相爷能改了态度，至公子也一定承情啊……”
高大的府门朱漆华彩，顶上一方金边匾额，书着丞相府三个大字。
沉默当中，商丞相的续弦夫人谭氏，俄然笑着开了口。
莫管家轻叹了一口气。
商丞相喜好这些常青之树，说是能寄意家门长幸，永耀门楣。
“至公子，你终究返来了！快快入府吧，相爷正在厅中等你呢！。”
“孩儿拜见父亲，拜见夫人。”
长安城中，世人都道相府至公子，是为情伤而上山隐居。
丫环端上茶盏来，闻着那茶香气，陌生而又熟谙。
莫管家不自发喃喃了一句，那问话的管事忙道：“是甚么？”
府中的下人也喜好。
父子间三年未见，坐在一处反倒像是陌生人，不知如何交换。
那是身为父亲的慈爱，而身为相府大师长的高傲，让他的慈爱不得不收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