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从之展开眼,“何事?”
陆青徽终究退下,天气已然暗淡,柳从之揉揉眉心,神采带一丝倦怠,想起刚才陆青徽所问,点头一笑:“啧……越之啊。”
何姑姑笑:“她哪能有不好的?就是明天可出了一桩事,袁大人前来予她赎身,可把我吓了一大跳。我是妇道人家,没甚么主张,这等大事可不敢等闲应了。海日那丫头倒是向来主张正,但这会儿也没想出个以是然来,不过柳爷您来了,这事儿就好办了,要不我直接领您去见见海日?”
“此话不假。”柳从之微微一叹,“可我常常看到这张图,却总能看到处处烽烟,到处饥贫。”他抬手在舆图上轻点,“北疆苦寒,缺衣少食,辽城一带受月国扰乱,劫匪过处,不留寸瓦……南地富庶,可若天公不作美,还是饥民各处。四海无闲田,农夫犹饿死……”
一曲破阵乐,弦音铮铮,曲调入耳杀伐凶煞,又饱含苦楚。柳从之听得耳熟,一时略微失神。数年之前,他在边关疆场……尸山血海,死生无常,亘古北风囊括过染血的古疆场,他受重伤,呕血病笃,他的身边,有双手俱废,一息尚存的兵士,仰躺在地上,唱起一首传播北地的,可谓苦楚的战歌。
他风趣地发明,大薛的亡国少年天子,竟然还是个美人胚子,并且是那种男生女相的美好,模样实在是不差,不过气质使然,不到这等时候,实在难让人看出他五官的标致,可这美好毕竟仅是皮相罢了,毫不代表此人荏弱可欺。柳从之对荒唐的薛氏皇族向来殊无好感,不过北化薛氏这一对被放逐的皇族后辈却算例外,这二人出身不毛之地,不享繁华,却反而得以保存薛氏一族骨子里的匪气与悍气。
他眯了眯眼睛,有些迷惑地开口:“柳……从之?”
现在,他是天命所归,如果天不允他,那他就让天只能允他!
柳从之拂袖,安闲浅笑:“朕自是明白,此事不易做是不假,但朕说此事可为,此事便可为……陆卿可明白?”
何姑姑哪能不知他说的是谁,立马道:“是是,柳爷您这边请,不过那位爷可真是醉得短长,这会儿还没醒过来呢。”
小薛王爷玩弄琵琶的架式竟还真有那么点模样,貌似当真至极,指间音符流窜。闻声门响,薛寅漫不经心肠昂首,直直望入柳从之眼中,这么一对视,柳从之略微挑了挑眉。
陆青徽乌青着脸,一句话说完,柳从之叹了口气,略微扬声:“来人,给陆大人奉茶。”而后和颜悦色对陆青徽道:“平气。我知此事不易行,你所说各种,我也必会考量,届时必然会以最稳妥的体例行事,不过皇商一局势在必行,这一点上,我情意已决,你不必多言。”
半晌,有侍卫走进,跪隧道:“陛下!”
前些日子闹得满城风雨的亡国之君在此买醉,前程无量高官厚禄的袁承海袁大人在此求娶传奇名妓海日,至华灯初上,黑袍广袖,风采翩翩的新君也来了。老鸨只看他一眼,先是一惊,再是一喜,见柳从之一身便服,知他不欲张扬,便笑得牙不见眼,态度热络至极:“柳爷里边请。”
柳从之定定看着他,莞尔一笑,微微点头。
陆青徽沉声道:“幅员广宽,边境万里。”
他声音不大,但是字字句句,掷地有声,陆青徽闭目,叹道:“陛下可知,这是双刃剑?何况士农工商,自古如是。此事若要推行,必遭世家大族、文人士子的反对。臣不会是最后一个规劝陛下放弃此念的人。”